女子抬起头来,清冷的月光从她眼里映出点点碧绿的光,似怒似悲。
“是你!你们是一伙的?!”
一旁的范长风却惊叫出声,他认出了这女子——正是祆祠前那表演戏法又出现在黑屋子里的那女人!
正说话间,从屋外飞进来一只碧蓝色的小鸟,轻轻落在舒慈肩膀上,低声开口道:“我叫李元信带人过来了……”
那女子终于说话了,她吸了吸鼻子,皱着眉盯着三宝道:“是你,来邪祠求我们杀人的人就是你!”碧绿的眼睛飞快扫过所有人,“你们也是一伙的,好啊,这是一个圈套。”
屋内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阿达在她怀中痛苦地呻吟着。
她的唐话比上次范长风在黑屋子所见流利不少,她又轻轻道:“老话说的不错,唐人果然比我们奸诈不少——不过没关系,黑暗不会原谅你们。”
“哦,原来那黑屋子叫作邪祠!”杜月恒捂着脖子,恍然大悟道,“我猜的果然没错!你们是栗特人吧?我早就听说过,栗特人信奉光明之神阿胡拉玛兹达,因此祭拜火焰,修建祆祠。阿胡拉玛兹达还有一个死对头——安哥拉曼纽,正是黑暗之神。你们是影子修炼成的妖怪,天生怕的就是光明,自然只能朝着安格拉曼纽拜上一拜了——难怪碧波仙人说他是去求神拜佛。没想到,光明对面就是黑暗,倒有与道家阴阳相生有几分相似——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胡言乱语!你懂什么!”女子仿佛被他脸上挂起的醍醐灌顶的微笑激怒,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
杜月恒收了笑容:“你们拜就拜罢了,为何还要收钱杀人?!到底是谁要你们杀了我兄长?”
女子脸上的五官逐渐扭曲,龇出一对虎牙,越长越长,成了一对獠牙,她身边的阴影也再次抖动起来。
舒慈心下一凛,左眼再次金光一闪,正如杜月恒所料,这女子的身后也是一片朦朦胧胧的阴影。
杜月恒不惧:“你若从实招来,我们还能饶你们一命——”
话音未落,房门轰然洞开,胡阿烈率众冲入,李元信跟在他后面,众人带着烛灯,有的举着烛台,提着灯笼,有的合力搬着绛纱灯,有的甚至找来了花灯——硬是将拂花楼上下所有能照明的东西都找了过来。
屋内烛焰摇曳,阴影驱散,屋内景象一览无余。
“上啊!”李元信尖叫道,“把妖怪给我抓起来!”
光明瞬间将女子和阿达围了起来。
只见獠牙迅速地收了回去,她又长成了一张美丽的异域女子的脸。
她发狠地瞪着杜月恒与舒慈,一手护着阿达遮挡烛光,另一手手指一勾。
只听丁零当啷的声音,方才落在地上的弯刀又稳稳地飞回到她手上。
“你都说了我们是收钱杀人,”她勾起嘴角,讥讽道,“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你谁要我们杀人?”
“你……”杜月恒气急,迈出一步向前。
那女子不等说完,手腕一抖,弯刀一个回旋飞出,弯刀如活物,绕室而飞,非为伤人,竟直扑烛焰。
不好!
舒慈与杜月恒同时一跃而起,齐齐向那女子扑去。
眨眼间,所有烛火被弯刀飞灭。
屋内重归黑暗,只听一声闷响——二人撞了个满怀,摔作一团。
女子与阿达再次于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弯刀落地,清脆的一声“叮当”声。
第69章
阿达和那女子像是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一般,凭空消失了。
还好迦陵楼内发生之事有杜月恒、范长风等作人证,又剩下地上那柄极古怪的弯刀为物证,舒慈这才算是洗清了冤屈。
李元信第二日便禀了圣人,又直奔神策军府衙,将舒慈放了出来,其中细节按下不表。
杜月昇遇害一案按大唐律令移交至大理寺缉妖司,虽然已找到杀害杜月昇的凶手,但是那双头狼阿达是收钱行凶,指使他杀杜月昇的元凶究竟是谁?他的头颅如今又在何处?碧波仙人又和此事有何关系?案件仍是疑窦丛生,迷雾重重。
因此舒慈重获自由后第一件事,自然是带着大理寺彻查那件所谓的“邪祠”。
没想到,那二人如同人间蒸发。
邪祠中,范长风先前所见厚重的窗帘、古怪的屏风、写满名字的签筒等等都一并消失,只剩下偌大一间合院,寂静无声。
正一筹莫展之际,舒慈这才回忆起范长风所言——他曾在祆祠前见到与阿达一伙的碧眼女子表演刀砍未死的“魔术”,又想起杜月恒说的什么马兹达与安哥拉曼纽,推测此案或与祆教之类有关,便邀上二人前往祆祠一探究竟。
不到未时一刻,舒慈便已到布政坊祆祠附近。
布政坊仍如往常一样,人潮汹涌,聚集着各色胡人;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繁华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