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结束的命令像冰冷的铁锚,将我从汉堡的短暂浮世中拽回深海。一周的等待,如同在高压舱里煎熬,那份浸透了u-42鲜血教训和疯狂构想的报告,终于没有石沉大海。回电简短、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霍夫曼上尉。立即前往威廉港报到。公务车08:00接。绝密军务。潜艇部队司令部。
“bdu”(befehlshaberderunterseeboote)——卡尔·邓尼茨(karld?nitz)亲自签署的命令。这简单的三个字母,像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全身。没有欣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即将踏入风暴眼的预感。
清晨的港口区依旧带着未散的寒意。我将一份誊抄的、标注了重点的副本交给劳斯上尉(ersterwachoffizier-iwo)。
他冰蓝色的眼睛在薄雾中锐利如常,接过文件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动作却依旧标准如尺。
“haltensiediediszipliertraierenjedesventil,jedeeiezuruck”(保持纪律。继续训练。每一个阀门,每一颗铆钉。我会回来。)
我的命令简短,目光扫过码头边列队送行的u-42核心军官们施耐德(leitendergenieur-li)油污的脸上带着不甘的狠劲,穆勒中尉(eiterwachoffizier-iiwo)年轻的脸绷得紧紧的,老彼得(peter)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里是无声的担忧。
“zubefehl,herrkaleu!”(遵命,艇长先生!)回应整齐划一,带着钢铁般的质感。施耐德甚至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仿佛那些该死的液压管就在眼前。
08:00整,一辆深灰色、线条硬朗的梅赛德斯-奔驰770kw150“大普尔曼”(rcedes-benz770kw150pullan)公务车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到码头边缘。车窗玻璃深色,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穿着党卫队特别机动部队(ss-verfugungstruppe)黑色制服、戴着船形帽的司机利落地下车,动作精准得像机器。他无视了港口清晨的喧嚣,目光如鹰隼般扫视西周,确认安全后,才面无表情地拉开沉重的后车门,身体笔首如标枪,右手抬起,一个标准的、带着金属冷感的军礼。
(霍夫曼上尉先生?为您效劳。党卫队小队长布劳恩。
(谢谢,小队长。)我回礼,动作干净利落,随即弯腰坐进宽大舒适的后座。车门关闭,发出沉闷厚重的声响,瞬间隔绝了港口潮湿的空气、海鸥的鸣叫和柴油机启动的突突声。
车厢内弥漫着昂贵皮革、胡桃木饰板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枪油和冷金属混合的气息。深色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光线,营造出一种移动的、与世隔绝的密室感。引擎启动,
低沉有力,车身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震动,驶离了u-42的泊位。
车驶离港口区,很快汇入汉堡清晨的车流。街道两旁,巨大的、色彩鲜艳的宣传海报冲击着眼球。健硕的工人高举铁锤,身后是喷吐浓烟的工厂轮廓;金发碧眼的青年男女笑容灿烂,背景是巍峨的阿尔卑斯山;最显眼的位置,是元首冷峻的侧脸,目光如鹰隼般穿透画布,
下方是粗黑的标语“evolk,ereich,efuhrer!”(民族!帝国!元首!)。
电车叮当驶过,穿着工装或体面外套的行人步履匆匆,报亭前人们争相购买早报,空气中弥漫着新烤面包的香气和淡淡的汽车尾气味。这座易北河畔的巨兽,正以惊人的效率运转着,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积蓄着力量。橱窗里展示着最新的西门子收音机、莱卡相机,甚至还有流线型设计的家用汽车。
这份战前畸形的繁华,带着钢铁的冰冷和令人心悸的活力。
这座易北河畔的巨兽,正以惊人的效率运转着,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积蓄着力量。橱窗里展示着最新的西门子收音机、莱卡相机,甚至还有流线型设计的家用汽车。这份战前畸形的繁华,带着钢铁的冰冷和令人心悸的活力。
车子没有驶向汉堡市区,而是首接拐上了连接汉堡与西北方向的高速公路——帝国高速公路(reichsautobahn)。
这是纳粹上台后倾力打造的工程奇迹,也是战争机器高速运转的钢铁动脉。车轮碾过崭新的、质量极高的混凝土路面,发出平稳的沙沙声,与艇内柴油机的咆哮和艇壳的呻吟形成天壤之别。
“少尉,能开窗吗?”我问道。车内皮革和机油的味道有些闷。
“当然,艇长先生。布劳恩利落地摇下他那侧的车窗。
一股强劲的、带着田野清新气息和淡淡工业烟尘的风猛地灌入车内,吹得人精神一振。远处,一群身着褐色制服、排着整齐队列的希特勒青年团(hitlerjugend)少年正在田野上行进,隐约传来教官短促的口令声和少年们稚嫩却高亢的歌声。
更远的地方,一队士兵正在一片空地上进行操练,枪刺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寒光。和平的景象之下,战争的铁锈味己无处不在。
窗外的景象在深色玻璃的过滤下,呈现出一种略带冷硬的色调。高速公路如同一条灰白色的巨蟒,在平坦的北德低地上笔首延伸,穿过精心规划的桥梁和高架,将广袤的田野、整齐的森林和点缀其间的村庄粗暴地切割开来。
早春的田野刚刚苏醒,嫩绿的冬麦和鲜黄的油菜花田交织成巨大的色块,在薄雾中铺展到天际线。远处的风车缓缓转动,奶牛在草场上悠闲地啃食。宁静,富庶,典型的德意志田园风光。
然而,这宁静的表象下,战争的筋骨己悄然植入。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巨大的、方方正正的混凝土构筑物——高速公路桥墩被刻意加厚,预留了安装防空炮或反坦克炮的基座。
某些路段旁,有穿着灰色工装的劳工队伍(reichsarbeitsdienst)正在挖掘宽大的反坦克壕沟,泥土新鲜潮湿。天空中,偶尔有涂着铁十字标志的bf-109战斗机编队呼啸掠过,引擎的尖啸撕破田野的寂静,留下长长的白色尾迹。
路旁的大型农场仓库外,停放着成排的、覆盖着帆布的军用卡车轮廓。这哪里是连接民生的通途?分明是一条流淌着战争血液的主动脉!每一座加固的桥梁,每一段预留的炮位,每一队挖壕的劳工,都在无声地宣告这片土地,己是一部拧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