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林峰家。
林峰前脚刚走,后脚“砰”的一声,破旧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眉眼间满是英气的姑娘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如烟!你怎么样了?”
来人是宋燕,村里另一个下乡来的女知青,也是柳如烟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她一进屋,瞧见床上躺着面如金纸的柳如烟,眼圈当场就红了。
“如烟!”宋燕几步扑到床边,看到柳如烟那了无生气的样子,心疼得跟刀割一样,转头就对着空荡荡的屋子骂开了,“林峰那个畜生呢?他又打你了?王八蛋,老娘今天非撕了他不可!”
床上的人儿没有半点反应。
宋燕看着好友这副模样,骂声戛然而止,剩下的全是心疼。她握住柳如烟冰凉的手,声音都哽咽了:“如烟,你听我说,咱不在这儿过了!离婚!我带你去找村长,咱们离婚!离开这个鬼地方,他配不上你!”
柳如烟的眼睫毛,终于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只是麻木地摇了摇头。
两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身下那打了补丁的枕巾。
离?又能离到哪里去?
她本是京城来的下乡女知青,可一夜之间,因为父亲成分出了问题,被打倒住进了牛棚。她这个昔日的“天之骄女”,也瞬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黑五类”子女。
下乡后,因为生得一副好相貌,皮肤又白,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干不了重活,成了村里最不受待见的知青。没人愿意要,也没人敢要。最后,还是村长做主,几乎是半卖半送地,把她“便宜”给了村里这个出了名的二流子林峰。
她以为,总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哪知道,却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地狱。
无休止的打骂,永无尽头的饥饿,还有那双充满了嫌恶与暴戾的眼睛,彻底碾碎了她所有的尊严和希望。
今天,她连求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宋燕又气又急,“你别告诉我你还对他抱什么希望!那个男人就是一滩烂泥!他”
宋燕忽然想起自己冲进来时,听村里人说林峰跳河救了她,话头一顿,但随即更加鄙夷:“别是被他救你一次就感动了!我问你,他现在人呢?是不是又跑出去鬼混了!”
床上的人儿,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林峰走前,好像是说去打猎?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打猎?就凭他那个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连锄头都拿不稳的懒汉?
不过是又想去镇上喝酒赌钱,随口找的借口罢了。
柳如烟眼角最后一滴泪滑落,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村口,大榕树下。
这里是林家村的消息集散中心。午后,几个洗完衣服的妇人,和几个歇工的汉子正聚在这里闲聊,话题的中心,毫无意外地落在了今天村里最大的新闻上。
“听说了没?林峰家那婆娘跳河了!”
“早听说了,后来又被林峰给捞上来了,稀奇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