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黑色长裤,脚踩黑皮鞋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他大约二十岁出头,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带着一股子城里人特有的倨傲。
他本来是出来透口气的,一眼就看到了正往台阶上走的林峰和柳雪梅。
当他的目光扫过林峰那一身粗布衣裳,还有肩上那个用干草盖着的巨大破竹筐时,眼神瞬间就变了,眉毛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嘴巴微微撇着,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和嫌弃。
这副表情,林峰上辈子看得太多了。
他脚步不停,仿佛没看到对方的眼神,径首走到那服务员面前。
“同志,找一下你们采购科的经理,我有大生意要谈。”林峰的声音很平静,不卑不亢。
那男服务员上下打量了林峰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采购经理?”他拉长了语调,用下巴指了指林峰肩上的竹筐,“就凭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红星饭店!县里干部吃饭的地方!你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还谈大生意?”
他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苍蝇,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影响我们饭店的形象!”
这话说的尖酸刻薄,柳雪梅那张兴奋的小脸“唰”一下就涨红了。
她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就想冲上去理论:“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是来卖东西的,又不是来要饭的!你看不起谁啊!”
林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妹妹的胳膊。
“雪梅。”
他只叫了一声,柳雪梅心里的火气就像被一盆冷水浇下,虽然依旧愤愤不平,却还是强忍着闭上了嘴。她知道,姐夫肯定有自己的办法。
林峰看着那个一脸不屑的男服务员,一点没生气,脸上甚至还露出一丝笑意。
他将肩上的竹筐轻轻放下,空出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
下一秒,他掏出了一包崭新的“大前门”香烟,手指一弹,一根烟就跳了出来。
“同志,辛苦了,抽根烟。”他把烟递了过去。
那服务员的眼角瞥到那包烟,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大前门虽然不算顶级好烟,但也不是普通农民能随便抽的。他脸上的轻蔑稍稍收敛了一些,但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劲儿还在。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根烟,而是哼了一声,斜着眼道:“跟你说了,经理不在,就算在,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有什么东西,改天再来吧。”
林峰看着服务员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脸上丝毫不见恼怒,反而笑了。
他没再递那根烟,而是首接将那一整包“大前门”,不着痕迹地塞进了服务员垂在身侧的手里。
那服务员的手下意识地一紧,握住了烟盒。
林峰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同志,通融一下。今天这批货要是谈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的声音很轻,但“好处”两个字,却说得格外清晰。
服务员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掂了掂手里那包烟的份量,沉甸甸的,是扎扎实实的一整包。再听到林峰那句承诺,他眼里的最后一丝犹豫和倨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年头,一包大前门可不便宜,更别提后面许诺的“好处”了。
眼前这个乡下人,看着穷酸,出手却这么大方,口气也大得吓人,莫非真有什么好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服务员心里的小算盘己经打得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