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侨一听要动红绣鞋,内心极度恐惧,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连开口求饶:“陆大人,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
陆铮的动作停住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审视。
王振邦立刻上前,展开一卷空白的供纸,拿起沾满墨的笔,目光如炬地盯着刘侨。
刘侨大口喘着粗气,涕泪横流,彻底瘫软在铁链上,精神防线被那句“红绣鞋”彻底摧毁。他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断断续续地开口:
“是是五军营千户张世恩和神机营百户王大用。每月都会孝敬我十万两银子,用作封口和隐瞒的好处!其他的
他每吐出一个名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每一个名字都重若千钧,牵扯着朝堂内外一张庞大而危险的网络!
陆铮静静地听着,眼神幽深如寒潭,王振邦运笔如飞,记录着这字字惊心的供词,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牵扯太大了!
刘侨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耗尽了最后的气力,只剩下恐惧的抽噎。
“很好。”陆铮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比刚才的厉喝更让人心寒,“刘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这只是开始。”
他转头看向王振邦,语气不容置疑:“让他画押!供词誊抄三份,一份即刻密封,连同账册原本,送入宫中,呈交陛下!一份存档,一份留待后用!”
“是,大人!”王振邦肃然领命。
陆铮最后看了一眼瘫软如泥、眼神空洞的刘侨,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
陆铮不再停留,转身向刑房外走去。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
乾清宫西暖阁内,烛火摇曳。崇祯紧攥着手中的供词,面沉如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陆铮垂首侍立,屏息凝神,殿中死寂,唯有皇帝指间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刺耳地回荡着。
良久,崇祯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裹挟着雷霆般的失望与怒火:“陆铮!这——不是朕要看到的!”他猛地抬眼,目光扫过陆铮,“朕为何明知京营己烂到根子里,却迟迟不下重手?”崇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问陆铮,又像是在质问这深不可测的宫殿。
“他们盘根错节,早己与国同休戚!牵一发,动的不是一发,是这大明江山的半壁筋骨!钱粮、兵甲、九边、漕运哪一样没有他们的影子?
哪一样离得开他们的‘襄助’?动了刘侨,就是动了他们碗里的肉!明日朝堂之上,纵使他们不首接发难,弹劾你陆铮跋扈、滥权、构陷忠良的奏章,怕是要像雪片一样飞到朕的案头了!”
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到窗边。殿外夜色浓重如墨,只有惨淡的月光勾勒出禁军铁甲森然的轮廓,如同凝固的石像。“罢了,”崇祯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与决断,“明日早朝,且先应付过去。你给朕记住——西南土司兵入京之前,京营上下,绝对不许再动!”
陆铮躬身垂首,额角的冷汗沿着鬓角滑落,渗入官服的领口,带来一丝刺骨的冰凉。
陆铮进宫之时就意识到,自己这次莽撞捅了马蜂窝。陛下震怒的并非刘侨之死——那确实如陛下所言,不过是一条随时可除的“狗命”——而是自己贸然行动,打草惊蛇,彻底搅动了勋贵集团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陛下明鉴,臣臣万死!”陆铮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头埋得更低,“臣只虑及京营积弊之深,恐其糜烂动摇国本,急于除害,未曾深思全局之谋。臣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