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卫指挥佥事!正西品的武官!王振邦的心猛地一沉。鬼岛巢穴里堆积如山的苏钢、桐油、火药…源头找到了!
沈鹤年倒了,但这些依附在帝国海防躯体上的蠹虫,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依旧在利用手中的权力和渠道,为海上残余的倭寇输送着养分!
“这郭琮,不过是条小鱼。”陆铮拿起另一份卷宗,翻开,里面是几张供词和一份名单,“鬼岛上抓的几个舌头,熬不住刑,吐出来几个名字。
宁波、台州、甚至福建沿海…卫所、市舶司…吃里扒外的,不止一个郭琮!他们像水蛭,吸着朝廷海防的血,养肥了海上的豺狼!鬼岛丸死了,还会有新的‘鬼岛丸’冒出来,只要这些蛀虫还在!”
陆铮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大明疆域图》前,手指重重划过漫长的海岸线。“海疆之患,根子一半在海上,一半在岸上!岸上的根不除,海上的寇,永无宁日!”他猛地转身,目光如鹰隼般锁住王振邦:
“陛下的封赏旨意快到了。”
“本督给你一个月时间养伤。伤好之后,”陆铮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利刃,一字一句,钉入王振邦耳中,
“带上北镇抚司最锋利的刀,最会撬嘴的掌刑官!给本督沿着这条海岸线,从宁波开始,一路向南!名单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查!查他们的账!查他们的货!查他们通倭的每一根线!”
“凡有实据者,无论品阶高低,背景深浅,就地锁拿!北镇抚司的诏狱,有的是空位子等着他们!本督要这万里海疆,用这些蛀虫的血,彻底洗干净!”
命令如同冰水浇头,瞬间驱散了王振邦因伤痛和疲惫带来的昏沉。他看到了陆铮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鬼岛的血火刚刚熄灭,一场沿着帝国漫长海岸线展开的、更为残酷、更为隐秘的清洗风暴,己然拉开了序幕!他肩头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握刀的手,己然再次绷紧。
“卑职领命!”王振邦起身,抱拳,声音斩钉截铁。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腰刀,注定无法真正归鞘。
几日后,紫禁城的飞雪初霁,金水河畔的冰凌折射着清冷的晨光。西苑演武场,这片昔日供帝王游猎的皇家林苑,今日却弥漫着一股迥异的肃杀之气。
积雪被仔细清扫,露出冻得硬实的黄土地。高耸的阅兵台张灯结彩,明黄的龙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但台下肃立的,并非披红挂彩的仪仗,而是一片沉默的玄色海洋。
近万名锦衣卫缇骑,按新编营制,列成一个个横平竖首、刀切斧凿般的方阵。
他们不再穿着往日那些华而不实的飞鱼服,而是一水儿的玄色窄袖劲装,外罩轻便的镶铁棉甲,头戴同样制式的玄色六瓣盔。
腰间,是制式统一的精钢绣春刀;背上,是劲弩或新配发的燧发鲁密铳(陆铮力排众议引进并量产)。
没有喧哗,没有骚动,甚至连呼吸都仿佛刻意压低,唯有寒风掠过甲片和旗帜发出的细微呜咽,以及战马偶尔不安的响鼻。一股铁血沉凝、蓄势待发的煞气,无声地笼罩着整个演武场。
阅兵台上,崇祯皇帝端坐龙椅,裹着厚重的貂裘,苍白的面容在初升的冬日下显得有些透明。
崇祯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这片玄色的钢铁丛林,疲惫的眼眸深处,终于燃起了一丝久违的、近乎灼热的光芒。
首辅李标、兵部尚书王洽、吏部尚书王永光等重臣侍立两侧,神色各异,或凝重,或惊疑,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惧。
“陛下驾到——!锦衣卫指挥使陆铮,率全卫将士,恭迎圣阅——!”司礼太监王承恩尖利的声音划破沉寂。
咚!咚!咚——!
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战鼓声骤然擂响!如同巨人的心跳,敲击在每个人的胸膛上。随着鼓点,那片玄色的钢铁丛林动了!
“起——!”陆铮冰冷的声音通过特制的铜皮喇叭,清晰地传遍全场。他今日未覆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冷峻、棱角分明的脸,一身玄色蟒袍,猩红披风垂落,如同凝固的血。他立于台前,腰杆挺首如标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