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杀意一闪,猛地抬手,一直藏在暗处的狙击手已经瞄准江遂。
——身后的持枪保镖或许不能明目张胆动手,但今天拍卖场各方势力混杂,若能趁乱杀掉江遂,可以栽赃给任何人。只要没有证据,就没人敢说是他宋明之开的枪。
可没等他下一步指示动作,一直躲在江遂身后的云行突然动了动,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对准宋明之。
一只瘦骨嶙峋的腕子搁在江遂肩上,云行往外转了转身体,握枪的手因为江遂的支撑变得很稳,原本涣散的瞳仁因为聚焦变得黝黑。
四周空气瞬时凝固,宋明之举起的手迟迟没再挥下去。
——没人比他更了解云行的手速和枪法,只要狙击手向江遂开枪,那么云行的子弹一定比狙击手的子弹先到达。
对峙没有维持很久,宋明之放下手,视线越过江遂肩膀,对上云行的:“我倒是忘了,你长本事了。”
云行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让开。”
宋明之按下怒火和心惊,还要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隔着墙,都能闻到硝烟和尘土炸起的熏呛味道。
没走多远的高凛气急败坏返回来,隔老远冲人喊:“江遂,你他妈炸老子会所是吧!”
江遂:“哦,我们约好了时间,我要是不出去,到点儿就轰。”
昂山原本守在新和山,收到云行在会所的消息后便带着人往这儿赶,到门外正好看到在摆弄悍马的艾莉丝。昂山让艾莉丝坐前面去,自己上手,将迫击炮对准会所前面半片山坡就轰了一炮。
甜美的女声又从扩音器里传出来:“朋友们,刚才轰偏了呢,下一炮我们会对准一点,是大门哦!”
高凛要疯,会所今天发生枪战和中毒事件就算了,对外多少能糊弄过去,要是再被炮轰,他这地界可算是再不会来人了。
“宋会长,你也看到了,我们庙小,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
高凛恨得咬牙切齿,早知道就不贪宋家那点红利,搞什么诱进型omega拍卖,粘上江遂的烂摊子根本没法收场,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他又急又怒,就差把“要打架出去打”这句话扔出来了。
这下也不管别的了,只求赶紧送走这两拨人,直接啪啪按下手里遥控,大厅的顶棚和走廊尽头的大门都迅速打开了。
门外,不远处停着的悍马上,两架迫击炮的炮筒黑漆漆的,看得人手脚发麻。
今天要是不放人,江遂这个疯子能把在场所有人轰了。宋明之脸颊肌肉抽动,沉默片刻,最终挥手让保镖让开。
江遂将云行拉进怀里,从他手里接过枪,轻轻揉一揉云行手腕,问道:“累不累?”
云行摇摇头,江遂直接将他抱起来,旁若无人地说:“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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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江遂换上艾莉丝的车,云行坐在副驾上。江遂沉默地开车,没再开口说话,但一只手牢牢握住云行的腕子,两只手交叠着放在中控台上。
山路蜿蜒静谧,天上坠着几颗星星。
云行额头贴在玻璃上,视线放得很远,越过林间的树梢,落在幽蓝的夜空上。
从牢笼到自由,只用了半小时不到,时间却被无限放慢,慢到一分一秒都是无尽的拉扯和折磨。而重回江遂身边,回到这个他以为再也找不回的人身边,却用尽了他一生的运气。
他感受到时间的流速在身体里穿过,时而慢,时而疾,他用力闭起眼睛,再睁开,始终不敢回头看。
——交握的触感再清晰,他也怀疑是场梦。
是美梦,是濒死前的幻觉,是睁开眼这一切就会消失、就会回到原点的假象。
眼泪沿着下巴往下淌,呼吸让玻璃蒙上一层薄雾。
车子干脆在路边停下,江遂的呼吸声在静谧的车厢里清晰可闻。云行感觉嗓子被什么卡住了,说不出话来,很疼,但他仍然不敢回头。
“泛泛,”一个极其温柔的声音响起,像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撞到耳边,“回头看看我。”
那么清晰,那么熟悉。
云行手腕动了动,慢慢坐直了,而后转过头。
江遂的呼吸重了些,直到此时,两人才认真凝视彼此。半年的时光仿佛半个世纪那么长,长到江遂褪去了所有肆意张扬,只剩下被战火和思念洗礼之后的风霜,长到云行磨灭了所有生机,只剩下无尽折磨和死心之后的绝望。
“是你吗……”
云行的嘴唇紧紧抿起,漫天的委屈瞬息之间淹没了他,有很多东西从眼睛里滚落下来,让他不能视物,看不清眼前人是不是心上人,不敢确定,不敢冒险,不敢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