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带着亿万生灵腐朽的腥甜,沉甸甸地灌入王郎奕的肺叶。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吞咽着带刺的冰渣,刮擦着早已灼痛不堪的气管,视野边缘是扭曲蠕动的暗紫与惨绿光斑,脚下是缓慢旋转、散发着不祥吸力的虚空漩涡。他僵立着,像一尊被冻结在琥珀里的雕像。
那根刺入肩部裂口的紫黑色神经束,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将滑腻、麻痹的深渊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精神核心。
大脑像是被无数根冰针反复穿刺、搅拌,意识如同坠入无底冰窟,飞速下沉、涣散。身体的控制权被彻底剥夺,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败了。
彻彻底底地败了。
王郎奕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远处。李维,那具几乎被他的“焚烬”轰碎的残骸,此刻正以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亵渎生命的方式,支撑着焦黑的骨架,一点点从布满粘稠液体的岩石上“蠕动”起来。
胸腔深处那颗搏动着的暗紫色肉瘤,如同邪恶的心脏,表面的竖瞳冰冷地锁定着他,充满了嘲弄和一种非人的、捕食者的贪婪。焦黑碎裂的下颌骨开合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咯咯”声,像是在笑。
一丝苦涩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涌上王郎奕的喉咙。不是愤怒,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冰冷刺骨的……无力感。
就像幼年时被那条恶犬扑倒,锋利的牙齿撕扯着他的裤腿,腥臭的口水滴在脸上,无论他如何踢打、撕咬,都无法挣脱那压倒性的力量和疯狂的撕咬。
那时候,父亲宽厚温暖的手掌总会及时出现,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狗嘴里解救出来。
回忆如同失控的熔岩,冲破冰冷麻痹的封锁,汹涌地灼烧着他的意识。
他走马灯了。
青石板路,夕阳熔金。
小齐星璃紧紧抓着他的衣角,脸色苍白地看着前方龇着獠牙、低吼逼近的恶犬。他一把将星璃护在身后,小小的胸膛挺起,对着恶犬怒吼:“滚开!不许吓她!”
恶犬被激怒,猛地扑了上来!他躲闪不及被扑倒,腥臭的口水糊了一脸,犬牙撕扯着他的胳膊,剧痛传来。他发了狠,不管不顾地低头一口咬在恶犬的耳朵上!
*“嗷呜!”恶犬吃痛狂吠,撕咬得更凶!他死死咬着不松口,像只炸毛的小狼崽,和恶犬滚作一团,尘土飞扬。
混乱中,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从天而降,精准地捏住了恶犬的后颈皮,如同拎起一件破玩具,轻易地将那疯狂挣扎的畜生提了起来。
“臭小子!又跟狗打架?!”父亲王刚的声音带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另一只手把他从地上捞起来,拍打着他身上的尘土,检查他胳膊上的咬痕,眉头微蹙,“毛毛躁躁的!这样以后怎么保护队友?嗯?”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混合着泥土,胳膊火辣辣地疼,却倔强地昂着头,眼睛亮得惊人:“我能!老爸!我以后会变得很强很强!比你还强!到时候,星璃,还有所有人,我都能保护!一个都不会少!”
*父亲看着他,那总是严肃的、如同磐石般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容。宽厚温暖的手掌落在他的头顶,用力揉了揉他汗湿的头发,没有说什么。那掌心的温度,仿佛能驱散一切恐惧和疼痛。
。。。。。。
父亲掌心的温度早已消散,只留下冰冷的麻痹和深渊的凝视。
他看着李维胸腔里那颗越来越亮的邪恶竖瞳,看着那根连接着自己、不断搏动输送着冰冷侵蚀的神经束。
嘴角扯动,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只牵动了僵硬的肌肉,最终化作一个苦涩的弧度。
抱歉啊,老爸……
这次……我好像……谁都没能保护好……
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即将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
走马灯的光影在涣散的瞳孔里飞速旋转,最终定格在齐星璃那双总是清澈冷静、此刻却可能盛满愤怒与绝望的眼眸上。
星璃……对不起……
就在那冰冷的麻痹感即将彻底淹没他最后一丝意识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