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凯尔男爵怒气冲冲地迈入房间时,迎接他的,并非预想中的惊恐或抵抗。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清淡的墨香与茶香。
那个名为李常青的异乡人,正背对着他,坐在一张古朴的木桌前,悠然自得地品茶,画一些水墨画。
这种极致的无视,对凯尔男爵而言,是比任何挑衅都更加赤裸的羞辱。
“死到临头,还在故弄玄虚!”他狞笑着,高高举起手中的阔剑,重甲在移动中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他要将这个狂妄的异乡人和他那张碍眼的画桌,一同劈成两半!
凯尔男爵拔出剑的那一刻——
世界,变了。
眼前的茶香、墨画、闲适的背影,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点,瞬间晕开、消散,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他顿感天旋地转,但那并非眩晕,而是一种被强行拖入另一个维度的剥离感。
再度看清时,自己己身处一处无法言喻的黑暗之地。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方向。
只有刺骨的冰冷,以及某种从西面八方传来的、湿滑粘腻的摩擦声。
无数诡异的轮廓在黑暗中浮现。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是扭曲的肢体、不成对的眼球、流淌着涎水的裂口所组成的、纯粹的噩梦集合体。
它们从黑暗中挤出,带着最原始的饥饿,潮水般向他涌来。
“怪物!滚开!”
凯尔男爵怒吼着挥舞阔剑,可那沉重的武器却像是陷入了泥沼,连风都无法带起。
他的力量、他的斗气、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里都毫无意义。
一只冰冷的、长满吸盘的触手缠住了他的脚踝。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他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拖倒在地。
利齿撕开他坚固的铠甲,就像撕开一张薄纸。
尖锐的口器刺入他的血肉,疯狂地吮吸着他的生命。
最后,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连同血肉一起,被活活生吞。
而在房间外,那个跟来的侍卫,看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幕。
他看见凯尔男爵大人怒吼着冲进房间,举起了剑然后,就那么僵住了。
“男爵大人?”侍卫试探着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凯尔男爵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而房间里的那个青袍异乡人,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依旧在笔走龙蛇。
侍卫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他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看着突然一动不动的凯尔男爵,伸出手,想要去扶一下他的肩膀。
结果,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冰冷的甲胄的瞬间——
“哐当!”
仿佛支撑着雕像的最后一根线被剪断了,凯尔男爵一下子笔首地倒了下去,沉重的身躯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仰面朝天,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涣散,里面没有映照出任何东西,只有一片惊骇。
他的脸上,凝固成一个极度扭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