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
帅帐之内,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正徒劳地与帐外那能冻裂钢铁的严寒对抗着。
一位身形魁梧、面容坚毅的中年将领,正用他那只布满厚茧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剑柄。
他叫林啸,是这支孤军的统帅。
他的目光,则死死地钉在面前那副巨大的牛皮地图上——那片代表着胡人王庭的红色区域。
帐帘猛地被一阵狂风掀开,一名盔甲上挂着冰霜的副将快步走了进来,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单膝跪地,声音嘶哑而急切。
“将军!”
林啸没有回头,声音沉得像是帐外的冻土:“说。”
“最后一批粮秣己经清点完毕我们剩下的粮草,己然无多。”副将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若是只算人吃,省着些,还能撑十天。但若要喂饱三万铁骑的战马七日,七日便是极限了!”
帐篷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爆响。
林啸缓缓转过身,他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与胡人僵持了实在有些久了。他们就是要用这该死的冬天,把我们活活耗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副将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和不甘:“将军,弟兄们不怕死,可就怕就怕饿死、冻死!朝廷每每运来的粮草,十成里能有三成到我们手上,都算是祖上积德!沿途关隘层层盘剥,送来的都是些陈米和掺了沙的草料,战马吃了都闹肚子!实在不足数啊!”
他越说越是激动,拳头狠狠地砸在铺着兽皮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啸的眼神,却越过了副将,投向了帐篷角落里那两个却空空如也的席位。
他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嘲讽。
“那两位大人呢?镇鬼司的人,还有佛门来的高僧,他们怎么说?”
副将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回将军,他们说胡人萨满的黑巫术太过诡异,正在暖帐里斋戒沐浴,静待天时。前日,胡人一支狼骑小队突袭我们的三号哨塔,其中混杂了被他们操控的雪怪,我方一整队斥候被围困,求援的狼烟都快烧到天上去了”
“可镇鬼司和佛门之人是怕自己折员,硬是说‘妖风太盛,不宜出手’,只是在后方敲着木鱼念着经,为我军将士‘祈福’!眼睁睁看着那二十七个弟兄,连尸骨都没能抢回来!”
“祈福?”林啸猛地一拳砸在身前的帅案上,震得案上的令箭“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每每都只是做做样子!”他的声音如同压抑的火山,低沉却蕴含着即将喷发的怒火,“他们哪里是怕折损人手,他们是怕折了自家的香火和朝廷送来的丰厚供奉!国难当头,他们想的,却永远是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
帐外,风雪更大了。
呜咽的风声,像是无数战死沙场的冤魂在哭号。
林啸缓缓走到帐门口,一把掀开厚重的门帘,任凭冰冷的风雪灌入帐中,吹得他须发皆张。
他望着那片白茫茫、毫无生机的绝望世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朝中奸佞当道,后援断绝;友军各怀鬼胎,坐视不救;前方强敌环伺,虎视眈眈。
他林啸,就像一根孤零零的柱子,妄图撑起这片将倾的天空。
这,便是独木难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