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顾知许这关很难过。
他定定看了她很久,手里攥着瓶盖,嘴唇略有些发白,“我记得,我已经承诺过,不会再过度管束你了。”
程楠垂头,“我知道的。”
“那为什么还要离开?”顾知许手指捏紧了,眉头也渐渐皱起来,语气冰凉:“过去管束你,并非全是我偏执。你以前调皮顽劣,吃糖、吃零食毫无节制,冬天不穿厚衣服,夏天怕热剪坏自己头发,上学也总和同学发生矛盾,程楠……那些年,我不得不管束你。”
程楠愣住。
顾知许的反应是她没想到的。
她以为他会歇斯底里发一通火,再狠狠骂她一顿。
“我知道,这些年我的行为越来越过激,我骂你罚你,让你哭了很多回……”顾知许猛然抬头看她,“但——”
顾知许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去很久了……
所有不为人知的往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些一句句将他从地狱中挽救,却又将他推向更深地狱的童言稚语,在这个宁静的下午,又在他脑中浮现。
过去的程楠是个孩子。
她想要哥哥时,就悄悄溜进眼前这个花圃里,当着顾知许的面拧断了他亲手种下的玫瑰。
小小年纪,被家里人宠得娇惯蛮横的女孩,天真无邪的威胁他说:“哥哥,小楠不想离开那,所以你长大了必须娶我当新娘子!否则我会打烂你所有花。”
后来的某一年,她已经跟随父母走到门口,却又回头望他,定定看着他的脸,下一秒,坚定的甩开了爸爸妈妈的手,毫不犹豫奔向他。
她说:“爸爸有妈妈,妈妈有爸爸。但是哥哥只有我。”
那时,她是让他恨不得捧在心里去无限溺爱的妹妹。
但后来,她不再想要他时,脱口而出的却是:“我讨厌你,顾知许,我要我的爸爸妈妈!”
她不听话,挨骂后总是红着眼睛,指着他的鼻子大喊:“如果是爸爸妈妈,肯定不会像你这样对我!”
再后来她长大了,彻底不愿做一只困在笼中的金丝雀,发了狠对他说:“有朝一日,我一定会离开你!”
这时,她又变成了让他手足无措的妹妹。
她的曾经都会被一句“不懂事”所概括,但无论好事坏事,都会随着她的成长而全部消失。
只有他,还沉浸在过去里,为她各种情绪妥协过很多次。
在无人知晓,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自我崩溃过很多次。
碎裂了又重塑,粘合了又崩塌,反复多次,才构建成如今人憎狗厌的顾知许。
可是现在,他已经委屈求全变成她想要的样子,她依然要拍拍屁股走人。
“程楠,我绝不同意!”
顾知许猛地回过头,木然瞪着手中瓷瓶,那一粒粒红棕丸子像染了血和火,烫得他指尖麻木,刺得他眼前发晕。
“哥。”程楠沉沉叹气,放下手里的泥土起身,“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家独立生活,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读研究生?你缺学历还是缺资历?缺钱还是缺工作?”顾知许额头冒出了青筋,紧咬牙关,
“你想要什么我不能给你?你为什么从高中起一直执着在这些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生活里!你是我妹妹,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都给你!我努力到现在,就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
程楠后退半步,绝望的摇头,“哥……我不想惹你生气的。但我想要的就是普通。普普通通的生活,很多朋友,很多自由……像大家一样,像我在高中认识的所有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