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这龙椅之下,早己是白骨累累,血海滔天。
紫宸殿沉重的门扉在高力士身后无声合拢,将帝王那令人窒息的干呕声隔绝在内。
殿外廊下,凛冽的寒风卷着未散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激得高力士佝偻的身躯微微一颤。
他手中那份刚刚用玺、墨迹未干的圣旨。
此刻重逾千斤,一面是血淋淋的“斩立决”、“削职为民”,一面是诱人的“异姓封王”。
冰与火,生与死,皆在帝王一念之间。
廊柱的阴影下,几道身影无声静立。
李豫一身玄袍,负手望天,灵武城铅灰色的苍穹压得很低,如同他此刻深不见底的眼眸。
方才殿内祖父那歇斯底里的龙怒,那喷溅的鲜血,那疲惫到骨子里的冰冷裁决。
都清晰无比地穿透了厚重的门板,烙印在他心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识帝王的雷霆之怒。
他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那支染血的素银梅花簪冰冷的触感犹在。
杀伐果决,亦知收放。
祖父此举,是血的教训,更是血的示范。
一旁,李白青衫磊落,腰悬佩剑,眉头却锁得死紧。
他刚从兵部衙署和刑部大牢的漩涡中抽身。
亲眼见证了崔器在帝王“杀”字口谕下的疯狂,也看到了那些攀咬构陷下的冤屈与绝望。
帝王此刻的安抚圣旨,如同一剂猛药,试图缝合被酷吏撕裂的灵武人心。
他按在剑柄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诗笔化剑,可这朝堂的血污,比范阳的刀锋更令人窒息。
剑未佩妥,出门己是江湖。这庙堂,何尝不是另一个更凶险的江湖?
他望向紧闭的殿门,眼神复杂难明——那里面的人,究竟是明主,还是被血海彻底吞噬的困龙?
杜鸿渐沉默地站在稍远处,吏部尚书的紫袍在寒风中显得有些黯淡。
他低垂着眼睑,仿佛在仔细研究脚下金砖的纹路。
崔器掀起的这场风暴,他杜家如履薄冰,幸有太孙斡旋,家族才未被彻底卷入那腥风血雨。
帝王最后那句“异姓封王”,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是前所未有的恩赏,更是赤裸裸的收买与警告。
是机遇,更是悬顶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