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个曾经的主君,这个他耗尽半生心血从东宫开始辅佐的帝王,如今像个无助的疯子般在死亡边缘挣扎咒骂。
心中最后一丝君臣情谊,也彻底化为齑粉,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恐惧。
完了!彻底完了!
灵武那位,是翱翔九天、爪牙锋利的垂暮苍龙!
而彭原这位,只是一条在泥沼中疯狂挣扎、即将咽气的困蛇!
胜负己分!大局己定!
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窗外那无孔不入的春风,瞬间浸透了房琯的西肢百骸。
他扶着蟠龙柱的手,无力地滑落。殿外,春风吹过新抽嫩芽的柳枝,几只不知愁的雀鸟在枝头啁啾欢鸣,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声音穿透沉重的殿门,清晰地传入死寂的寝殿,传入房琯的耳中。
多么讽刺!多么荒谬!
殿内,是垂死的帝王,是绝望的臣子,是弥漫的死亡气息。
殿外,是生机勃发的春天,是万物复苏的世界,是无忧无虑的生灵。
这春风,吹绿了原野,吹开了百花,却唯独吹不进这座名为“彭原行宫”的巨大坟墓!
它吹来的不是希望,而是送葬的序曲!
房琯僵硬地转过身,脚步虚浮地走向殿门。
他推开沉重的门扉,刺目的春光瞬间涌了进来,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目光却穿透指缝,死死钉在庭院中那株在春风里舒展枝条、绽放新绿的老柳树上。
绿意盎然,生机无限。
可在他眼中,这盎然的生机,却如同地狱招魂的磷火。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仕途的终点,看到了房氏满门的末路,看到了灵武那位帝王冰冷无情的清算之眼!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扶着冰冷的门框,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浑浊的老泪,终于无法抑制,冲破了他竭力维持的宰相威仪。
沿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汹涌滚落,砸在殿前冰冷的青石板上,瞬间洇开深色的水渍。
春风拂过他花白的鬓发,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也带来了远处隐约可闻的
军马调动、金铁交鸣的声响!
那声音,冰冷、沉重,带着沛然的杀伐之气!
如同丧钟,一声声,敲在彭原的上空!
房琯猛地闭上眼,任由泪水肆意横流,喉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这催发生机的春风啊
为何如此刺骨寒心?
这盘死局他房琯还有何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