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武步入堂中,将食盒交给宗氏,目光扫过临帖的伯禽,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并未落座,只是压低声音,对迎出来的李白沉声道:“太白兄,借一步说话。”
书房内,烛火跳跃。
李白一身青灰官袍未解,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沉郁,案头堆着尚未完成的诏诰草稿。
严武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重锤:
“彭原密报!至德帝李亨病入膏肓,恐就在旦夕!”
“宰相房琯,如热锅蚂蚁,暗中派其心腹幕僚,携带密信,正星夜兼程欲绕道河西,潜往江陵永王处!”
“信中内容,虽未全知,然必是寻求永王庇护,或怂恿永王趁彭原生变、朝廷南北难以兼顾之际,提前举事!”
李白眼中精光爆射!
如同沉睡的猛虎骤然惊醒!
他猛地站起身,案头的笔架被带倒,毛笔滚落一地。
困在笼中的诗剑客,终于嗅到了血与火的气息。
肃宗将死,房琯投永!
南方局势,瞬间危如累卵!
一旦永王在房琯怂恿下提前北上,与彭原可能的乱局形成呼应,朝廷将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动。
“消息可靠?!”
李白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暴起。
“十之八九!”
严武目光炯炯,“李泌相公己得此讯,正彻查房琯心腹行踪!他让我转告太白兄,陛下处还需兄台寻机旁敲侧击。永王之事,万不可让其与彭原残局搅在一起!当务之急,必须稳住江陵!或以雷霆手段,在其尚未准备周全时,迫其就范!”
李白深吸一口气,胸中那股被公文案牍压抑许久的剑气,此刻如同压抑的火山,在血脉中奔涌咆哮!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孕育着风暴的夜色,又仿佛看到了南方即将燃起的冲天烽火。
诗笔化剑?
不!
此刻,他需要的是真正的剑!
是能斩断乱麻、涤荡妖氛的——快哉风!
“我明白了!”
李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谪仙的锋芒。
“房琯老贼这是自寻死路!永王哼!”
他目光转向严武,“李相有何具体方略?需要我如何进言?”
紫宸殿。
李隆基枯坐灯下,面前摊开的,不再是南方复杂的舆图,而是白日里让工部巧匠赶制出来的、标注着彭原与江陵位置的沙盘。
冰冷的沙砾堆砌出山川河流,城池关隘。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一粒代表彭原的黑色石子旁反复摩挲。
那石子冰冷刺骨。
高力士无声地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他能感受到帝王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深沉的疲惫与
一种近乎凝固的杀意。
白日里那点被孩童和老兵勾起的柔软,早己被这冰冷的沙盘和南方的乱局冻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极力压低的脚步声。
高力士眉头微皱,正欲呵斥何人如此大胆惊扰圣驾,却见李泌的身影己出现在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