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武城的春寒尚未褪尽,来自帝国南北两端的急报。
便如同冰雹般接连砸向紫宸殿的御案,将刚刚因《灵武新报》初设而带来的一丝文墨气息,冲得荡然无存。
来自河阳前线的军报,字字都浸透着硝烟与血腥:
“臣郭子仪、李光弼,顿首泣血以闻:”
“叛酋史思明,尽发范阳、平卢精锐,号称二十万,倾巢而出!自二月末起,昼夜不息猛攻河阳三城(南城、中潬城、北城)!”
“贼军以‘鹅车’(大型攻城槌)、‘洞屋’(掩护工兵掘城的移动木屋)轮番冲击,辅以‘云梯’如蚁附!我南城、中潬城多处城墙崩塌,守军伤亡惨重!李光弼将军亲冒矢石,坐镇南城,身被数创,犹自指挥若定!”
“贼将周挚、安太清,驱民夫填壕,以人命开道!我军弓弩如雨,滚石擂木不绝,贼尸填塞壕堑,血流漂杵!然贼势如疯魔,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北城李抱玉部,遭贼悍将李归仁猛攻,血战竟日,城头易手数次!李抱玉将军持刀亲搏,斩杀贼军校尉十数人,方稳住阵脚!”
“虽赖将士用命,暂保三城未失,然兵员损耗极大,箭矢滚木消耗殆尽!恳请陛下速调援军,急输军械粮秣!河阳若失,则东都危殆,叛军兵锋可首指潼关!臣等誓与河阳共存亡!唯望陛下明鉴!”
这份沾着血污的军报,被高力士用颤抖的声音念出,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李隆基蜡黄的脸上肌肉紧绷,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地图上“河阳”那个小小的标记。
他能想象那修罗地狱般的场景:
崩塌的城墙,堆积如山的尸体,将士们嘶哑的呐喊,李光弼染血的战袍
史思明这条疯狗,是铁了心要撕开河阳这道屏障!
郭、李二人己是当世名将,竟也被逼到如此绝境!
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同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高力士慌忙奉上温水和药丸。
“传旨!”
李隆基喘息稍定,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命!太原府尹,即刻抽调府兵五千,就近驰援河阳!”
“命!朔方节度使,速遣精骑三千,轻装简从,星夜兼程,务必十日内抵达河阳!”
“命!工部、兵部,倾尽所有库存,优先保障河阳!弩机、箭矢、火油、滚木擂石有多少送多少!”
“着户部韦见素,再挤!挤也要挤出十万石军粮,优先供给河阳前线!”
“告诉郭子仪、李光弼!朕只要河阳!”
“城在人在,城亡朕亦不独活!”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
北方的战报令人窒息,而来自江南的密奏,则透着一股阴冷的、暗流涌动的诡谲:
“臣江南道黜陟使(密探首领代号)密报:”
“永王李璘,自得彭原覆灭、废帝归囚之讯,非但未收敛,反于江陵大阅水师,祭告天地,公然称帝!伪号‘承天’,改元‘应龙’!”
“其伪诏传檄西方,极尽污蔑之能事,斥陛下‘屠戮宗室,昏聩失德’,自诩‘天命所归,拨乱反正’!
江南诸州,人心惶惶,观望者甚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