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册“啪”地甩在讲桌上,
贾代儒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原以为贾政只是来走走形式,没想到竟查得如此细致。
“念在您是族中长辈,”
贾政放缓了语气,却依旧冷硬,
“我己安排您今后负责族学后勤,掌管柴米油盐。每年的例银照旧,也算是有个营生。”
“后勤?庶务?”
贾代儒的拐杖险些脱手,
“那可是下人做的活儿!政哥儿,你不能这样对我”
“族叔若不愿做,”
贾政目光一冷,看向旁边噤若寒蝉的管家,
“那就算了。”
“别别别!”
贾代儒吓得连忙摆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这后期好歹也是管事,
“我做,我做后勤还不行吗!”
他知道贾政如今是三品大员,真要把事情闹大,自己别说营生,恐怕连老脸都没处搁。
贾政不再看他,转向那群依旧跪着的学生:
“回去都给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做,今后可不会想以前那样!”
他的声音在破旧的教室里回荡,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学生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再辩驳。
走出族学大门时,贾政回头看了一眼那斑驳的匾额。
阳光穿过匾额上的灰尘,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宛如贾家如今的命运,看似还有光亮,实则早己蒙上厚厚的尘埃。
“阿福,”
贾政低声吩咐,
“去把荣国府库房里的旧桌椅搬十套来,再请几个工匠修缮屋顶。”
“是,老爷。”
阿福躬身应下,看着贾政坚定的背影,心中暗暗佩服。
贾政走在回府的路上,心中知道:
即便立刻整饬,族学的子弟也短时间内派不上用场,最早也要一两年后,等他们识了字、会了算账,才能委以差事。
“年年上报收成不好,每个庄子的产出连以前的七成都不到”
贾政低声喃喃,想起东北几处庄子近年的账目,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玉带。
那些管事仗着山高皇帝远,怕是早就把贾家当成了摇钱树,拿虚假的收成来糊弄。
等族学的子弟能派上用场,定要选几个可靠的,亲自送去东北查账,绝不能再让这些蛀虫掏空家底。
路过沁芳桥时,水面上漂着几片落英,贾政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还未解决的难题——
族学的先生。
外面的秀才虽多,但若论真才实学且品行端正的,实在难寻。
随意找个先生,怕是又要重蹈覆辙。
他猛地停下脚步,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儿媳妇李纨的父亲李守中,现任国子监祭酒,在士林中有极高的声望,若能请他推荐,必定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如今府内大小事务原本要由王熙凤掌管,但她王家出身,贾母因王夫人之故,便让稳重的李纨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