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管易碎,损耗太大,成本更是惊人。”沈瑜指向旁边一根正在试用的双层嵌套竹管,“正在尝试以竹管替代外层冷水循环,内层导气仍需耐热材料,暂时还是铜管为主,但用量己大减。”
赵徽柔看着那根粗陋的竹管,再看看沈瑜沾满油污的手和专注的眼神,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这人,明明顶着个“祥瑞功臣”、“未来驸马”的名头,却甘愿窝在这脏乱差的工坊里,跟匠人们一起抡锤子、调火候,只为弄出点能救命的“烈酒”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板起脸:“算你还有点用。本宫本宫饿了!你这里有什么吃的?”
沈瑜一愣,随即失笑。这位殿下转移话题的方式还真是别致。他指了指角落一个用石块垒的小灶:“只有些粗面饼子,刚让二狗去街口买的,还有些酱菜。殿下若不嫌弃”
“嫌弃!当然嫌弃!”赵徽柔立刻跳脚,仿佛受了天大委屈,“本宫才不吃那些!”她嘴上嫌弃,眼睛却忍不住往那冒着热气的灶台瞟。
沈瑜忍着笑,没戳穿她。他走到灶边,掀开锅盖,里面温着几个黄澄澄的杂粮饼子,散发着朴实的麦香。
他拿起一个,掰下里面松软的内瓤,又夹了几筷子酱黄瓜丝塞进去,递到赵徽柔面前:“试试?刚出炉的,外面酥脆,里面软和。酱菜是李婶自家腌的,脆爽开胃。”
那混合着麦香和酱菜咸鲜的味道首往鼻子里钻。
赵徽柔看着递到眼前的饼子,肚子很不争气地轻响了一声。
她脸一红,飞快地左右瞄了一眼,见众人都识趣地低着头干活,才飞快地一把夺过,背过身去,小口小口地咬了起来。
唔好像也不是很难吃?还有点香?
沈瑜看着她像只偷食小猫似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转身去倒水,没注意到角落阴影里,王德用心腹匠人赵老蔫那双贼眼,正死死盯着蒸馏器上一处新焊接的铜制冷凝弯头。
接下来的日子,酒精作坊成了汴京城一处奇特的“风景”。
每月初一、十五,福康公主赵徽柔的凤驾雷打不动地停在军器监门口。她不再只是走马观花地“督查”,反而像模像样地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离蒸馏器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托着腮看沈瑜和工匠们忙碌。
她依旧会嫌弃工坊气味难闻,抱怨沈瑜身上汗臭,但也会皱着鼻子,指着冷凝池水流不畅的地方问:“是不是这里堵了?”或者看到匠人焊接接口时火花西溅,吓得往后缩一下,又忍不住小声嘀咕:“小心点啊”
沈瑜偶尔会丢给她一块干净的布巾:“殿下闲着也是闲着,帮忙把那边晾干的导管擦擦灰?”赵徽柔会立刻瞪眼:
“沈瑜!你敢使唤本宫?!”但往往过不了多久,那块布巾就会被她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铜管,动作虽笨拙,却异常认真。
阳光透过工坊高窗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竟有种别样的动人。
狄咏来过几次,看到这场景,表情都相当精彩。
私下里捶了沈瑜一拳:“行啊沈兄,这公主快被你盘成温顺小猫了?本事不小!”
沈瑜只是苦笑:“狄兄莫要取笑,路还长着呢。”
他心里门儿清,赵徽柔这性子,顶多是暂时被新奇感和某种说不清的情愫压住了,骨子里的骄纵和皇室公主的优越感,哪那么容易消散?
况且,更大的挑战,秋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