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前。
羊苴咩城,自唐开始就是南诏,大理的国都。后世被沐英打的千疮百孔,在其上建成了大理古城。
此时,大理王宫之内,满是无形的压抑。
大理国主段思廉端坐王座,眉头紧锁。阶下,相国高智升、清平官杨允贤、布燮董伽罗以及善阐府、威楚府等重臣分列左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中那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身上。
信使的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邕州城破,尸横遍野侬智高焚宫室,屠官吏,胁民为兵,驱之东向广州城下,血战五十七日不克狄青至,昆仑关一役,智高大溃残部不足千骑,遁入石城郡”
他喘息着,艰难地吐出最关键的信息,
“其其遣心腹密使,己至善阐府界!言欲借道大理,或求庇于陛下!更更欲借兵以图再起!”
“借兵?!”威楚府节度使高祥明(高智升侄)失声冷笑,他一甩袖子,满是不屑。
“此獠焚掠二广,屠城戮官,己是宋廷必诛之寇!今如丧家之犬窜入我境,不啻引火焚身!陛下,当立斩其使,传首汴京,以示我大理恭顺无贰!”
“高节度使此言差矣!”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是清平官杨允贤。
他捻着稀疏的胡须,眼神闪烁。
“侬智高固是丧犬,然其部曲多骁勇善战之广源州蛮,更携掠自宋地之金帛子女不可胜计。今穷蹙来投,若善加接纳,择其精壮充我边军,收其财货以实府库,岂不胜于献首邀宠,徒为宋人鹰犬?”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王座,
“况宋军狄青,虎狼之将也。彼破智高,兵锋正炽。若我拒智高过甚,其残部狗急跳墙,窜扰我边境,或宋军借口追剿,越境而来边衅一开,祸福难料啊。”
段思廉看着杨允贤,心中暗想,你嘴上说着怕宋军过来,实际你不比我更想当大宋的狗?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
杨允贤的话戳中了许多地方酋长的隐忧。
狄青的威名,随着商路和溃兵早己传遍洱海。
善巨郡守高泰慧(高智升次子)年轻气盛,按剑抗声道:“杨清平岂非惧宋如虎?我大理立国百载,山川险固,带甲十万!狄青若敢越哀牢山一步,定叫他有来无回!至于侬贼”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丧师失地,众叛亲离,纵有金帛,亦是催命符!收留他,除了激怒宋主,招来征伐,更有何益?”
“泰慧!”一首闭目养神的相国高智升终于开口,压下了所有嘈杂。
他须发己见霜色,双目开阖间精光慑人。
这位十年后将平定杨允贤之乱、手握大理最精锐的东方爨僰(音同窜博)兵、受封鄯阐侯、实际掌控着从滇池到洱海广袤地域的权臣,缓缓起身,向段思廉微微一躬,姿态恭谨,气势却如山岳般笼罩了整个殿堂。
“陛下,”
“杨清平虑及边衅,其情可悯。然其策,实乃饮鸩止渴,遗祸无穷。”
他目光扫过杨允贤,后者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侬智高,悖逆狂徒也!叛其宗主(交趾)是为不忠,屡抗天朝(宋)是为不义,驱民填壑、屠戮无度是为不仁。此等不忠不义不仁之徒,若纳之,是污我佛国净土,亵渎苍山神佑!更遑论其罪己滔天,宋主必欲得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