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南薰门,皇祐六年正月廿六,清晨。
旌节高挑,装载仪仗礼物的马车排成长龙,车夫们裹紧皮袄,呵着手。
书状官苏舜元捧着账簿,挨个清点车辆编号。
万事俱备,只等正使沈瑜下令。
沈瑜一身官服,外罩狐裘,正要翻身上马。
“等等等!沈解元!等等啊!”
一阵嚎叫由远及近,所有人愕然转头望去。
只见官道尽头,几匹快马狂奔而来。
当先一人,正是曹国舅曹佾,他今日罕见地穿了身利落骑装,脸色铁青。
身后彪悍的曹府家将,正死死夹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微胖,此刻样貌狼狈到了极点。
头发散乱如鸡窝,身上只胡乱套着件皱巴巴的中衣,外面裹了件明显不合身的棉袍,一只脚穿着官靴,另一只脚光着。
嘴里还被塞了团布,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脸上涕泪横流,眼神惊恐茫然。
“沈瑜!”曹佾对着马上的沈瑜抱了抱拳,“人我给你带来了!曹偕,任使团副使!”
这话一出,不仅曹偕懵了,连沈瑜都愣了一下。
使团名单是官家定的,副使之前并未明确,谁都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在最后一刻出现。
曹佾一把将还被家将夹着的曹偕一扬,像丢麻袋一样,把还在呜呜挣扎的曹偕从马背上掀了下来!
噗通!
曹偕结结实实摔在官道上,滚了一身尘土,光着的那只脚沾满了泥泞和霜花,冻得他一个激灵,一旁的家将忙下马把他嘴里的布团扯了出来。
“哎哟!我的亲娘啊!疼死我了!堂兄!你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曹偕趴在地上,又冷又痛又怕,嚎啕大哭起来,哪还有半分勋贵子弟的样子。
士兵们目瞪口呆,强忍着不敢笑。苏舜元手里的笔掉了都忘了捡。
“副副使?”曹偕忍着疼痛,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瞪得溜圆,
“我?去大理?大哥!开什么玩笑!我昨晚才从樊楼”
“闭嘴!”曹佾厉声打断他,“官家有旨,着你曹偕为大理副使,即刻随正使沈瑜启程!不得延误,旨意在此!”
曹佾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绢帛,正是圣旨,在曹偕面前晃了晃。
看到那卷圣旨,曹偕剩下的话全噎了回去,脸色瞬间由红转白。
抗旨?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曹佾几步走到曹偕面前,居高临下:“蠢材!看看你这副德行!官家钦点的副使!国事重任!”
“你倒好,昨夜还敢在樊楼喝得烂醉如泥,睡到日上三竿!若非我亲自带人去把你从被窝里掏出来,你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
他越说越气,指着曹偕的鼻子。“误了官家的大事,莫说你这身皮,姐姐都担待不起!今日绑你来,是救你的命!再敢哭嚎一句,误了吉时,我现在就行家法,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