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汴京的官道上。
一辆由厚重铁木打造的囚车,在数十名盔甲鲜明的禁军押解下缓缓行驶着。
囚车内,沈瑜戴着枷锁,手脚皆被粗大的铁链铐住。单薄的囚衣无法抵御寒风,冻得他嘴唇发紫。
与他同囚一车的,是重伤未愈的董君平。他的情况更糟,胸腹间裹着渗血的麻布,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眉头紧锁,发出闷哼。
囚车前后,押解的禁军如临大敌,警惕地扫视着官道两旁。
然而,与他们预想的“万民唾弃”不同,沿途的景象出乎意料。
最初离开舒州地界时,官道两旁便聚集了不少百姓。
他们沉默地站着,没有喧哗,没有谩骂。但当囚车经过时,人群中会突然有人将裹着热饼、煮鸡蛋甚至一小块腊肉的布包,奋力扔向囚车方向。
“沈解元保重啊!”一个老农颤抖着声音低喊了一句,立刻被旁边的人拉了一把,噤了声,但那浑浊眼中的敬意却藏不住。
“青天大老爷崔老汉一家谢您”一个妇人抹着眼泪,声音哽咽,对着囚车的方向深深一礼。
她的话引起了周围一片压抑的附和和叹息。
崔家的惨剧,早己随着流言和说书人的口,传遍了舒州乃至邻近州县。李玮的跋扈恶行,在民间并非秘密。
越靠近汴京,沿途聚集的人越多。消息灵通的汴京百姓也早早等候在官道旁。议论声嗡嗡响起,不再是单纯的看热闹:
“看!那就是沈解元?看着不像凶神恶煞啊”
“唉,可惜了!听说是个有大才的,做那酒精救了好多边军!”
“李衙内哼,在汴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强抢民女、纵马伤人他爹没了,更没人管得住!去舒州才多久?就逼死了好几条人命!该杀!”
“就是!沈解元这是为民除害!朝廷要是杀了他,还有天理吗?”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国舅府”
“国舅府怎么了?国舅府就能草菅人命?沈解元杀得好!”
“对!杀得好!”人群中不知谁低吼了一声,立刻引起一片压抑的应和。
许多人对着囚车方向,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或是投来敬佩、同情的目光。
更有甚者,不顾军士呵斥,将干净的布巾、甚至一小包伤药奋力掷向囚车。
负责押解的禁军指挥使脸色铁青,不断呵斥着驱赶过于靠近的百姓,命令手下加强戒备。
他心中也充满了惊疑。
押送过无数囚犯,从未见过如此景象。这沈瑜,明明是个杀人重犯,怎地反倒像是成了英雄凯旋?
这汹涌的民心,让他感到巨大的压力。
囚车内,董君平看着车外那些朴素的面孔,那些无声的声援,胸中气血翻涌。
他挣扎着,用尽力气对着车外吼道:“乡亲们!我董君平替我娘!替崔家满门!谢过大家了!我恩公他杀的是该杀之人!”
沈瑜依旧沉默。他看着车外那些陌生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真挚的同情和隐隐的愤怒,看着那些被军士粗暴踢开的食物和物品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夹杂着更深的悲凉,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