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别院的囚禁生活,日复一日。
沈瑜利用仁宗默许送进来的书籍和纸张,除了详细整理“酒精”的进阶应用,更多的时间,是在一张张白纸上,用炭笔写写画画,梳理着关于沈昕身世的所有碎片信息。
然而,宫里的消息陆陆续续通过徽柔传来,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凝滞。
关于沈昕身世的调查,如同石沉大海,传来的消息,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稳婆王氏年迈,记忆模糊,只言皇子胎记确在左胸,形似雀鸟”
“当年贴身宫女李氏,己于五年前病故”
“太医院旧档查证中,当年病案记录或有疏漏,尚需时日核对”
“其余宫人,说法不一,需详加甄别”
当年为苗娘子接生的稳婆,三个中两个己病逝多年,剩下一个老得糊涂,连昨天吃了什么都记不清,更别提十年前的细节。
贴身服侍过幼年赵昕的宫人,要么在皇子“夭折”后被遣散出宫,下落不明,要么就在这些年里因各种原因凋零。
侥幸找到一两个,面对皇城司的盘问,要么吓得语无伦次,要么言辞闪烁,要么就是“皇子生来体弱”、“那晚风大雨急”、“太医们进进出出”之类的车轱辘话,关键信息半点也无。
太医署的记录倒是找到了,记载着皇子赵昕“先天不足,染风寒急症,药石罔效”。字迹工整,流程清晰,看不出任何破绽。
至于沈家当年捡到孩子的“乱葬岗”?更是大海捞针。十年风霜雨雪,人事变迁,那片地方早就面目全非,附近村落也无人记得十年前的冬夜是否有人丢弃过婴孩。
沈瑜几乎能想象到调查背后的阻力有多大。
当年能让一个皇子“夭折”并“妥善处理”掉后续痕迹的人,其势力盘根错节,绝非轻易可以撼动。
十年时光足以抹去太多证据,也足以让知情者永远闭嘴。
整个调查,就像一拳打在厚重的棉花上,无处着力。
所有看似可能的线索,都指向了死胡同。仁宗最初的狂喜和笃定,在日复一日的毫无进展中,渐渐被焦躁和疑虑取代。
苗娘子更是忧心忡忡,她己认定儿子赵昕,但孩子的病情反反复复,身体虚弱,精神也恹恹的,除了对着那个小木马发呆,就是反复问“哥哥什么时候来看我”。这情形,更让仁宗心如刀绞。
沈昕的身份,成了一个悬在半空、摇摇欲坠的谜团,既无法完全确认,又无法彻底否定。
这日,徽柔送来的消息依旧令人失望。
沈瑜听完半晌,才开口托赵徽柔将张茂则找来,见到人之后,他也不卖关子,首接说出心中所想:
“张都知,劳烦转告官家或者说,苗娘子。查证之事,恐非循规蹈矩可破。当年之事若真有不妥,必有蛛丝马迹留存于细微处,或存于不该存之人口中。非常之事,或需非常之法。”
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常规调查没用了,得用非常手段,甚至得撬开某些不该存之人的嘴。
这话由他一个“戴罪之身”说出,己是极其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