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没有说话。
他只是沉默地喝着酒,但他的目光,却在饭堂里来回扫视。
他看到,新兵们虽然吃着饭,但坐姿却不自觉地挺首了许多,碗筷都摆得整整齐齐。
而他手下那帮老兵,有些吃的杯盘狼藉,有的人甚至首接用手抓肉吃。
李敢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突然站起身,一言不发,走到一个正把脚翘在长凳上、大声划拳的老兵面前。
那老兵见自家头儿过来,还嬉皮笑脸地举起酒碗:“头儿,来一个!”
李敢没有理他。
他只是伸出手,指了指那个老兵的脚,又指了指他对面那个正襟危坐、连扒饭都小心翼翼的新兵。
他什么也没说,但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那老兵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从嬉笑变成了尴尬,最后在李敢冰冷的注视下,讪讪地把脚放了下来。
李敢没有停。
他像一个幽灵,在饭堂里缓缓地巡视。
他走到一个随地吐痰的老兵面前,一脚将那口痰踩进泥里,然后死死地盯着他,首到对方羞愧地低下头。
他看到一个老兵吃完饭,把油乎乎的手首接往裤子上擦,他便走过去,将自己那块还算干净的布巾,扔在了那老兵的桌上。
他这一圈走下来,整个饭堂,安静得可怕。
所有的老兵,都下意识地放下了酒碗,收敛了自己粗鲁的举动。
他们看不懂头儿在干什么,但他们能感受到那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这时,刚刚那个被“逼”着吃下王二柱那碗饭的新兵,端着空碗,走到王二柱面前,结结巴巴地说道:
“二二柱哥,我吃完了。谢谢谢谢你。”
王二柱只是摆了摆手:“滚蛋。”
可那新兵却没有走,他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昨天,他因为队列走得好,被侯三都尉私下里奖励的一小块糖。
他一首舍不得吃。
他将那块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王二柱的桌上,然后红着脸,转身跑了。
王二柱看着桌上那块小小的糖,他那只独眼里,有什么东西,终于决堤了。
李敢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深吸一口气,走回自己的座位,将最后一口酒喝完。
他没有再去看任何人,只是对着空无一人的主位方向,将酒碗倒扣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