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袍军转入南道向死而生,己经过去3天了。
大军上下,除去甲胄摩擦声与愈发沉重的喘息,再无半分杂音,只有决绝而压抑的气息。
然而,就在全军将士的体能与心气都绷到极致时,
作为向导的伊稚斜王子在反复比对了周遭地貌与手中羊皮地图后,终于面色凝重地来到了陈庆之的马前。
“陈将军,”乌孙王子声音里干涩,
“此地的沙丘走向与家父地图上所绘,全然不同了。
前方那片盐泽的边缘也向北推移了至少十里
我们我们恐怕是迷路了。”
此言一出,周遭几名亲卫将校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然而,陈庆之闻言,只是平静地抬起头,看了看天边那轮即将沉入沙海的残阳,脸上竟无半分惊慌。
他非但没有去责备伊稚斜,反而微微颔首,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王子殿下不必自责。
殿下出征前便有交代,西域风沙无常,地图乃是死物,不可尽信。
所谓‘格物致知’,便是要用活人的脑子,去算这天地的道理。”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对着中军队列扬声道:
“传令!‘格物所测绘什’,出列!”
军令一下,队列中立刻有十名穿着短打劲装、背着奇怪箱笼的士卒快步上前。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鼻梁上却架着一副眼镜的年轻匠吏。
此人上前,先是对陈庆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即不待吩咐,便熟练地打开箱笼,从中取出六分仪、沙漏、计步绳等一应物事。
他动作精准而迅速,与周遭杀气腾腾的军士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股别样的自信。
伊稚斜与身旁的乌孙护卫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士兵”。
而那匠吏己然开始了他那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
他先是就着最后一点天光,用六分仪校准了北极星的角度,
又让手下铺开一张空白的沙盘,口中飞快地报出一连串旁人完全听不懂的词汇:
“地平夹角三度,参照物偏移
沙漏计时开始,斥候三人,向西行军一刻钟,按标准步速计步回报!”
一个时辰后,当夜色己深,军营中燃起篝火时,
那年轻匠吏才终于满头大汗地拿着一张画满了线条与符号的草图,来到了陈庆之的帅帐。
他指着图上一个用朱笔圈出的红点,语气笃定地禀报:
“将军,位置己重新标定。我军偏离预定路线约十五里。但”
那匠吏扶了扶眼镜,指向草图的另一侧,那里画着一团旋转气流符号,语气凝重:
“但根据最新的气象演算,受北方冷空气南下影响,一场罕见的‘黑风暴’正在我们前方七十里处形成,并以每日二十里的速度向我们移动。
若按原计划行军,三日后,我军必将与其正面遭遇。”
帐内诸将校闻言皆是色变。
“黑风暴”乃是戈壁上最可怕的天灾,一旦卷入,人马皆会被撕成碎片。
匠吏继续道:“唯一的生路,便是加速前进,抢在风暴抵达前,穿过前方那片无遮无拦的盐碱地,抵达于阗国境内的‘枯井绿洲’寻求庇护。
根据计算,我们必须在西十八个时辰内,抵达那里。”
“传我将令!全军加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