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接过姜片,含在嘴里。
那辛辣又带着一丝甜意的味道,终于压下了他喉头的恶心感。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阿一那双满是担忧,却又异常平静的、清澈的眼睛。
那一瞬间,这双眼睛里映出了自己苍白狼狈的倒影。
他突然意识到:
这个比他小,
曾经在浣衣局的馊水沟边,在东宫的冰冷井水旁,都未曾有过一句怨言的女孩,
此刻,正用她那瘦弱的身体,平静地站在这片连他都无法忍受的地狱里,
反过来,在为他这个所谓的“殿下”,担忧,和支撑。
他想起了在皇宫屋顶上,自己曾对她许下的那个承诺:“到了凉州,我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
可现在呢?
他这个承诺者,却在这里,因为这点连她都早己习以为常的困难,而狼狈失态。
他凭什么?
他凭什么,让这个己经将全部信任都押给自己的女孩,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
他凭什么,在她终于可以不用再“挺过来”的时候,自己却先“挺不住”了?
这不再是关于“懦夫”的自尊心问题。
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孩最珍视的承诺,被现实无情戳破时,最深刻的、灼烧般的刺痛。
他看着阿一,看着她那双仿佛在说“没关系,殿下,有我呢”的眼睛。
他缓缓地,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杯温水,一饮而尽。
然后,他伸出手,不是去接那方手帕,而是用手,轻轻地、带着一丝歉意,拂去了阿一发梢上沾染的一片被风吹来的落叶。
他压下所有生理上的不适,缓缓地首起身,深吸了一口气。
那股恶臭依旧存在,但他看着阿一的眼神,己经彻底变了。
不再有迷茫,不再有自我怀疑。
只剩下如同磐石般坚硬的决断:
为了眼前这个女孩,为了那个承诺,这片地狱,他必须踏平。
“阿一,谢谢你。”
“我没事了。”】
【他对阿一低声吩咐了一句,阿一立刻会意,转身回到马车上,
从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取出了那个装满零件的木箱,让同样脸色发白的赵小五先行搬入帅帐。】
【安抚好了自己那娇贵的肠胃,也稳住了身边这个唯一的小伙伴,咱们的九殿下,终于要开始干正事了。】
【您以为他要干啥?
立刻冲进去,大吼一声“老子是王爷,都给老子立正站好”?
那您可就太小看他了。】
【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三千五百人,那不是兵,那是一锅熬烂了的、分不清是米是沙子的糊涂粥。
贸然伸手进去搅和,不烫着自己,也得沾上一手的腥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