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军营的中央校场,今日的气氛与往常截然不同。
没有震天的操练号子,也没有复合弩沉闷的弦鸣。
数千名士兵和闻讯赶来的工坊、农庄代表,将校场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压抑的凝重。
皮革工坊的工头李大,今天特意请了半天假,一大早就挤在了用长矛拦出的警戒线最前排。
他身边,一个刚从关中逃难而来的新流民“老陈头”,正和几个同乡挤在一起,脸上带着不安和怀疑。
一个贼眉鼠眼的路过行商,则故作高深地对老陈头摇着头。
“老哥,你瞧瞧,阵仗搞得再大也没用,”那行商压低了声音,
“我跟你们说,这里面的门道我可见多了。
那跪着的虽然不是东西,可他毕竟是烈属的亲戚,沾亲带故呢。
自古法理不外乎人情,这位凉王殿下再厉害,也不能为了一个死了的人,得罪活人。
我猜啊,最后肯定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罚点钱就完事了。”
老陈头听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同乡说:
“是啊,天底下的官都一个样。咱们还是别抱太大希望,咱能有口粥喝就不错了。”
这番话,恰好被旁边的李大听见了。
他猛地回头,铜铃般的眼睛瞪着那个行商。
“你个外地来的懂个屁!”
“罚钱?
你当咱们殿下是你们关中那些只认钱的贪官污吏吗?
在咱们凉州,有一样东西,比他娘的金山银山都贵重,那就是‘规矩’!”
李大的话立刻引来周围凉州本地百姓的附和。
一个纺织厂的女工也叉着腰,毫不客气地对老陈头反驳道:
“老伯,你刚来不知道!
我们殿下最恨的就是‘不讲规矩’!
他亲口说的,‘英雄流血,家人不能再流泪’!
今天要是敢轻轻放下,那他亲手立的《烈属保障法》不就成了废纸?
殿下绝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人群后方传来。
萧辰的身影出现了。
他没有走向高台,而是和阿一、陈庆之等人,静静地站在了观众席的第一排。
随着一声鼓响,审判开始了。
民政主官李显站起身,展开一本厚厚的账册,高声宣读罪状。
然而,他话音未落,跪在台中央的那个堂叔便开始当庭狡辩!
“冤枉啊!大人!”他涕泪横流,
“我承认我拿了抚恤金去投资,可我也是想让侄儿过上好日子啊!
谁知道天杀的奸商骗我!
我也是受害者!
至于打骂那是我管教侄媳,是家事!
天底下哪有官府管家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