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湘不动声色地只看着吴王,没等太久,就见到吴王离席出去了。
这样的宴席动辄一两个时辰,不论是谁,当中都不免出去一趟,或是出恭或是解酒,很难有人在席上从头坐到尾。
而她也并不在意吴王出去是做什么,只是吴王才走出殿门,她就扶着积霖的手起了身,带着几分醉意揉了揉太阳穴,懒洋洋地笑道:“走,我们出去散一散。”
琼芳、积霖与傅成三个是知晓她的打算的,积霖听到这话,垂眸应了声诺,就扶她往外去,傅成亦跟在身后。
才走到外殿殿门处,积霖侧首回看了眼,压音告诉卫湘:“娘子妙算,徐侧妃果然差了人跟着。”
卫湘嗤笑一声,睇了眼成,傅成当即会意,迈出门槛就止了步,欠身恭送卫湘。
卫湘离开端仪殿便径直便往西拐去,慈寿宫的西边了有一片园子,称锦园。景致虽不及太液池一带样式众多,却也重峦叠嶂,亭台、花草俱精致讲究。卫湘听闵淑女说,太妃、太嫔们平日都在到园中坐坐,现下众人都在宴席上,就连慈寿宫的
大半宫人都被调到席上侍奉,园中自就没有人了。
身后不远处,徐侧妃遣出来的侍婢迈出门槛也往西拐,才走出不远,就被从树后闪出来的傅成挡住了去路。
那侍婢一怔:“这位公公”边与傅成搭话,目光还边往西扫,唯恐自己跟丢了。
傅成冷眼看着她:“瞧你半天了,不在徐侧妃身边好好伺候,盯着我们才人做什么?”
那侍婢闻言,恍悟他是卫才人身边的,顿显心虚,却更怕自己办砸了差事,便急着走,边往前边道:“奴婢哪有跟着卫才人?公公好多心。奴婢还有差事,先不与公公多言了。”
傅成追上两步,又伸手拦住她,瞪着她说:“你少来这套!我与你说个实话吧??咱们为奴为婢的,有时糊涂一些才是福气。今儿这事你只当跟丢了,回去不过挨两句斥责;你若非跟到底,呵??”傅成回忆着御前几位大太监的气势,发出一声
冷笑,“锦园好好的地方,怕是从此便要多你一缕幽魂了!”
傅成虽是照猫画虎,这句话的韵味却足得很。这侍婢虽比他年长些,也就十五六岁,看着他眉眼间那缕阴侧侧的笑好悬没直接跌坐在地上,一时脸色煞白,说不出一个字。
傅成瞟着她又说:“还不快回去!”
侍婢一缩脖子,忙回去了。她折回宴上,行至徐侧妃身侧,作势给她斟酒,徐侧妃不由诧异:“这么快就回来了?”
“…侧妃。”侍婢放轻声音,“奴婢才出去,就被卫才人身边的宦官挡下了。他跟奴婢说要糊涂些,否则”她僵了僵,“怕是要变成锦园的一缕幽魂。
“锦园?”徐侧妃敏锐地捕捉到这二字。
她能想到,这大抵是对方在威胁中无意吐露的,却不料这句威胁正暴露的那贱婢的去处。
徐侧妃冷笑一声,当即起身,扶着婢女的手就往外去。
她颇有些气势汹汹,与饮了酒出去透气的旁人大相径庭,一时周遭不免有人侧首张望,隐隐觉出有事,却来不及问她便已出去了。
她一路都走得很急,到了锦园左右一望,不见四下有人,只看到一抹裙角正隐入假山间。
徐侧妃愈发笃信自己猜对了,心下生恨,疾步冲往假山。但她也不是个全没脑子的,虽怒火中烧,也知“捉奸成双”的理,便未贸然闯进假山间的小道,而是在外面就停了脚,想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里面女子的笑音妩媚动听:“清妃娘娘说‘望穿他盈盈秋水,损他淡淡春山,我从前不懂是什么意思,如今才知晓了。
望穿他盈盈秋水,损他淡淡春山。
??这分明是思念之语。
唯有长久不见才会生出思念。
徐侧妃认定这是情话,自然也认定假山之中必然有一男人,也就不怕捉奸不能成双了。
她因而怒然步入假山一端的进口,没见着人,又往里寻,行至临近正当中的位置又看见那一抹衣裙,开口便骂:“贱人!我早知你是个没什么本分的,四处勾”话至一半,她猛吸了口气冷气,目光定在卫湘身上,惊诧不解,“怎的就你一
个?”
卫湘笑吟吟地看着她。
假山中的光线本是昏暗的,此时天色已晚,更是漆黑。但正月十五,月光正好,山石间的一些小洞与缝隙令那冷白的月光洒进来,恰照亮她的半边脸,光影交替将她勾笑的红唇映得宛若鬼魅。
她幽幽地问徐侧妃:“侧妃觉得,还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