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安永那个爆炸案,怎么样了?”
陈默下意识地抬眼,正对上身边周建国局长那带着点紧张的脸。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对着话筒,声音不高:“破了。刚破。”
“破了就好!”李爱国的声音透出一丝放松,随即语速加快,指令斩钉截铁,“破了就立刻撤!收拾东西,马上回广华!”
“翠湖市公安局汪局亲自点了你的将,他们那边刚发了个命案,情况棘手,指明要你过去看看!专案组都给你搭好了!”
陈默太熟悉师父的语气了。这“指明”和“专案组”,背后必然是市局层面某种心照不宣的交换。
果然,李爱国紧接着的下一句,印证了他的猜测,也堵死了他任何可能的拖延:“汪局很够意思,知道我们光明分局车辆紧张,已经点头了,答应支援我们几辆新警车!”
“你那边收尾动作快点,别让人家等!”
“明白,师父。”陈默只吐出三个字。
“嗯,路上注意安全。”李爱国利落地挂了电话。忙音“嘟嘟嘟”地响起,单调而固执。
陈默慢慢放下手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他脸上。
陈默拿起面前那杯刚刚被周建国斟满、还一口未动的白酒。透明的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映着头顶刺眼的白炽灯光。他什么也没说,仰起脖子,将这杯高度数的辛辣液体一饮而尽。
他放下空杯,杯底磕在玻璃转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转向周建国,脸上带着一丝无奈而歉意的苦笑:“周局,实在对不住。刚接到命令,翠湖市局紧急任务,命案。我得马上赶回去了。”
周建国像是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陈默,又看看那个刚被放下的空酒杯,仿佛那杯子是什么难以理解的物件。
“这这就要走?”周建国的声音有点发干,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陈队!庆功宴才刚开始!弟兄们还没好好敬你几杯!县里那几个案子你看”他急急地还想挽留,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命令如山,周局,理解一下。”陈默也站起身,语气温和却坚决,没有转圜余地,“后续的结案报告和移送起诉,许队他们完全能处理好。安永的弟兄们,辛苦了!”他朝满桌的干警微微颔首致意。
“唉!”周建国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他对旁边的办公室主任哑声道:“快!去安排车!送陈队长!”
他又转向陈默,脸上挤出最后一点强撑的客套笑容,伸出手:“陈队,那那我就不强留了!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路上一定注意安全!以后有机会,一定再来安永指导工作!”
“一定。”陈默与他用力握了握手。
墨绿色的吉普车引擎轰鸣着,掀起一片尘土,迅速驶离安永县公安局大院,融入县城的车流,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周建国独自站在公安局门口的水泥台阶上,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久久没动。
他掏出香烟,狠狠吸了一口,又猛地吐出大团浓重的烟雾,仿佛要把胸中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也一同喷出去。
那辆破吉普车扬起的尘土似乎还没完全落下,迷蒙了他的视线。
他眯着眼,手指用力,将才吸了两口的香烟狠狠摁灭在身旁冰冷的石墩上,火星瞬间湮灭,留下一小块焦黑的印记。
“妈的!”一声含混不清的咒骂从他牙缝里挤出来。他盯着地上的烟蒂,心里翻腾着强烈的惋惜和不甘。
这样一把锋利的刑侦尖刀,才刚帮自己劈开最硬的顽石,眼看还能再斩断几根棘手的枯藤,却被上面一个电话,轻飘飘就调走了!
几辆新警车?就值这个价?他再次烦躁地搓了搓脸,只觉得满嘴苦涩——只恨这决定尖兵指向的人事权柄,终究不在自己这小小的县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