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碎尸案,下水道捞了三天”刘若凡摇头,“那味儿,熏得我三天没吃下饭!”
陈默笑着,一杯接一杯地干。
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灼烧着胃,也冲撞着胸口那些沉甸甸的东西。
这些案子,这些名字,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他骨头里。
笑声在耳边回荡,眼前晃动的是一张张熟悉的脸,那些熬红的眼,蹲守时冻僵的脚,破案后疲惫又畅快的嘶吼都成了此刻喧嚣的背景。
酒过几巡,桌上的菜凉了大半。
刘若凡端着满满一杯啤酒站了起来,年轻人眼眶发红,声音有点不稳:“陈队”
喧闹声小了下去,大家都看向他。
刘若凡吸了下鼻子,努力控制着声调:“陈队,这杯我敬您。要是没有您当年把我从那个山沟沟派出所拎出来,带到咱大队我刘若凡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真正当刑警、破大案是什么滋味。”
他仰头,咕咚咕咚把一大杯啤酒灌了下去,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也顾不上擦,“谢谢您!”
就在这时,坐在角落一直沉默的胡峰也站了起来。这个平日里话少得像惜字如金的汉子,此刻端着一杯白酒,走到陈默面前。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挤出几个字,声音低沉却清晰:“陈队您让我明白,警察不光是抓人。”
他顿了顿,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组织好语言:“以前不是这样想的。谢谢。”
说完,他仰头,把那一整杯高度白酒一口闷了下去,辣得眉头瞬间拧紧,却一声没吭。
这句简短的话,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陈默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胡峰是队里出了名的硬手,信奉的是最直接的拳头和行动。
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陈默只觉得那块一直强撑着的、属于“陈大队长”的硬壳,“咔嚓”一声,彻底碎裂了。
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洪流冲垮了堤坝。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划过脸颊。
他不是没流过血,没受过伤,但像这样在众人面前彻底崩溃、放声大哭,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那些积压在心底的疲惫、不舍、对未知的惶惑,对过往峥嵘岁月的留恋,还有卸下重担后骤然涌上的巨大空虚所有复杂难言的东西,都在酒精和兄弟情谊的催化下,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包厢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他压抑不住的哭声。
老魏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随即化作无声的叹息,他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别围过去。
胡峰默默拿起烟盒,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缝隙。刘若凡死死咬着嘴唇,眼圈通红。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觉得难堪。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浓得化不开的烟雾和酒气里,凝固在这位即将告别一线战场的刑警队长无法自抑的痛哭声中。
墙角的空酒瓶堆得更高了些。桌上,散乱的纸巾被泪水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