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英的话里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是修屋顶,还是给你媳妇扯块新布做衣裳,或是给念念买支好钢笔,你自个儿定。”
“你是这个家的大儿子,这是你该得的!”
刘芬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她死死地捂住嘴,不敢哭出声,肩膀一抽一抽的。
陈建国哆嗦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那沓钱捧起来,那分量,比扛一麻袋土豆还沉。
他“扑通”一声,对着陈秀英就跪了下去,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闷闷的。
“谢谢娘!谢谢娘啊!”
然后,陈秀英又从剩下的钱里,捻出一张十块的大团结。
她把钱塞到了陈念的手里。
“念念,这是你应得的。”
“你脑子活,嘴巴会说,没有你,这土豆卖不了这个价钱。”
陈念捏着那张崭新的十块钱,手心一片滚烫。
“从今往后,咱家的账,都归你管。”
这话的分量,可比那十块钱重太多了!
这是当着全家人的面,直接把她这个孙女给扶了起来!
陈念的眼眶也热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奶奶!我一定把账管好!”
最后,陈秀英把桌上那剩下的六块六毛零钱,不紧不慢地拢进了自己的口袋。
从头到尾,她眼角的余光都没扫过二房那边一下。
陈建军和周兰,那会儿在院里,好像就成了两团碍事的泥巴,连空气都不如。
这种明晃晃的无视,比指着鼻子骂娘还让人难受。
周兰和陈建军瘫在地上,一个死死瞪着大房那边,一个垂着头,像是被抽了筋骨。
大房的笑声,陈念清脆的应答声,每一个字都跟烧红的烙铁似的,烫在他们心口。
嫉妒和恨意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可最后,连这点热乎气儿都凉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闹了半天,他们在这个家,连句骂都混不上了。……
夜深了,院里静悄悄的。
陈秀英把陈念叫进了自己屋。
她从那六块六毛里,又摸出一块钱,递到陈念手上。
“明天,你再去一趟镇上的供销社。”
陈念拿着钱,没明白奶奶的意思。
“把所有能买到的菜籽、萝卜籽,不管啥种子,一样给我称二两回来。”
“奶奶,咱们开出来的那块地,不是够种了吗?”
陈念小声问。
“傻丫头,地,是永远不够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