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老人,甚至偷偷从自己头上剪下一缕花白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埋进那片黑土里,嘴里还念念有词。
“沾沾仙气,沾沾仙气……”
从信服,到信仰,就隔了这一堆土豆的距离。
马三瘫在地上,手指抠着泥地哭嚎:“我错了!我不该听王大海的!”
他突然疯了似的要爬向陈秀英,被大牛一脚拦住——那只脚,正是当初被他嘲讽过的“泥腿子”的脚。
钱副主任让人把王大海捆了,他还挣扎着喊。
“我姐夫是县农资站的!”
钱副主任冷笑一声。
“正好,让你姐夫也来看看,你是怎么给公社抹黑的!”
西家村最德高望重的老爷子,拄着拐杖,颤巍巍走到陈秀英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大娘,您收下我们吧!”
“求您,教教我们,咋才能种出这样的粮食,咋才能活下去!”
陈秀英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写满期盼的脸,慢慢点了点头。
“拜师,可以。”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劲儿。
“但有一个条件。”
“学认字,记农时——记不住的,往后互助组分种子、教技术,都给我排到最后头去。”
她看向西家村的老秀才。
“今晚就开夜校,我让念念把土豆生长图抄十份当课本,谁要是学不会,可别怨我老婆子手艺留一手。”
钱副主任意气风发地离开,心里却又藏着点儿顾虑。
他看着那座土豆山,对秘书小声嘀咕:“这产量报上去,地区肯定要推广,可公社的草木灰指标就那么点……得先跟书记合计,把陈家洼互助组列为重点试验队,给他们争取点额外配额。”
临上车前,他悄悄塞给陈秀英一张纸条。
“老同志,地区农业局,下周要来人调研。”
一个老农,趁着大伙儿不注意,偷偷从地里刨了一小块带着根须的“神苗”,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
可没过三天,那根须就彻底枯萎发黑,没了半点生气。
丰收后,陈秀英让大牛,在那片试验田的正中央,立了块石碑。
石碑立起来那天,陈念见奶奶盯着碑上的字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头,藏着空间最后一点“肥土胆”。
陈念的耳边,又响起了奶奶昨晚说过的话。
“地区来人,是福是祸,还得看这地能不能再给咱们争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