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建军再浑,也是您儿子。您这……是不是太狠了点?”
“狠?”
陈秀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浑浊的眼睛里,竟然真的又逼出了两滴浑浊的眼泪。
那眼泪顺着她刀刻般的皱纹缓缓滑落,看得人心头发酸。
“队长啊,我也不想啊!”
她用粗布袖子抹了抹眼睛,声音瞬间哽咽。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我能不疼他吗?”
“可这孩子,他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翅膀硬了。”
“他嫌我这个当娘的碍眼,嫌我管着他,嫌我偏心他大哥!”
“他铁了心,非要分出去单过,说要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给我看看!”
她说着,猛地转过头。
一脸“慈母”的痛心疾首。
看着跪在地上已经懵了的陈建军。
“建军啊!娘知道你有骨气,有本事!”
“娘不能拖你的后腿,更不能耽误你的大好前程!”
“你放心走,大胆地走!”
“家里这几间破房,你大哥一家老小还要住,娘也得给自己留口棺材本,实在是不能分给你。”
“那头野猪,更是我豁出这条老命才引来的,是全家的嚼用,更不能分。”
“你放心,外面的天大地大,你一个七尺高的男人,还怕没地方吃饭吗?”
“娘相信你!你一定能养活你的媳妇孩子,你能闯出大名堂来!”
“是娘没本事,给不了你更多了,你……你可千万别怪娘啊!”
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合情合理”。
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完美塑造成了一个被不孝子逼得没办法,只能“忍痛”放手让他去追逐梦想的伟大母亲。
而陈建军,则瞬间成了一个好高骛远、不切实际、为了所谓“骨气”就逼迫亲娘的白眼狼。
院子内外,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村民们的风向,彻底变了。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
“自己要分家,现在又跪在地上怪老娘心狠?”
“就是!秀英婶子都这么大岁数了,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他不想着怎么孝顺,反而闹着要分家产,这不是畜生是什么?”
“还闯出一片天地?就他?他要是能闯出来,咱们村的母猪都能上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