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土豆苗,得了什么神助,一天一个样地疯长。
很快,全村人都知道了。
天天都有人跑到地头来看稀奇,对着那片绿得发亮的盐碱地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邪了门了,那鬼地真能长出庄稼?”
“我看陈老太是烧了高香,得了神仙点化了!”
半个月后,到了起土豆的日子。
当第一锄头闷声闷气地挖下去,再猛地一撬,带出来的东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挖出来的土豆,个个都有壮劳力的拳头那么大,表皮溜光水滑,一个就沉甸甸地压手。
一垄地挖完,土豆就在地头堆成了一座小山。
当天晚上,陈家院子里,破天荒地飘出了一股霸道的肉香,闻着就让人走不动道。
陈秀英用新收的土豆,炖了一大锅野猪肉。
土豆炖得又面又沙,入口即化,吸饱了肉汤的滋味,香得不得了。
饭桌上,除了呼噜呼噜的扒饭声,再没别的动静,连最爱挑事的陈灵儿都只顾着埋头猛吃。
饭桌上,时不时就有人抬眼,偷偷觑一眼主位上的陈秀英,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陈秀英不紧不慢地吃着,等大伙儿都垫了半个肚子,她才“啪”地一下撂下筷子。
她夹起锅里最大最肥的一块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稳稳地放进了大儿子陈建国的碗里。
桌上的动静顿时就没了。
陈建国捧着碗,手在发抖。
“建国,”
陈秀英缓缓开口,声音清清楚楚,“你是这个家的大功臣。”
就这一句话,让这个四十多岁的庄稼汉,眼泪“刷”地一下就淌了下来。
他端着碗,盯着碗里那块油汪汪的肉,眼泪就止不住了。
这些天的憋屈、不解、埋怨,好像都随着这热泪淌了出去。
媳妇重新挂上笑的脸,村里人从看笑话到眼红的神情,一幕幕在眼前过。
他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把那块肉塞进嘴里,大口地嚼。
陈秀英的目光从大儿子身上挪开,扫过旁边。
刘芬的羡慕和嫉妒都写在脸上,陈灵儿则死死扒着碗,指节都发白了。
她端起碗,慢悠悠喝了口滚烫的肉汤,热气模糊了她的神情。
这盐碱地里长出来的,哪里只是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