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陈秀英手里攥着把锄头。
那铁家伙锈得都快散架了,月光下,刃口却淬着几分新磨出来的寒气。
她心头一动。
“哐啷”两声闷响,两只半人高的木桶凭空砸在脚边,里面晃荡着兑了灵泉的水。
老太太抄起水瓢,对着那片白花花的盐碱地,卯足了劲,“哗”地一下泼了过去。
“滋啦——”水刚沾地,白雾“呼”地就冒了起来,滚烫地灼烧着冰冷的土壳子。
陈秀英抡起那把浸过灵泉水的锄头,哪还有半点六旬老妇的迟缓,简直是个浑身是劲的后生!
“吭哧!吭哧!”
能把锄刃都硌掉的铁板硬土,在她手底下,一触即溃,松软不堪。
三两下,就翻起了一大片黑黝黝的新泥。
她跟疯了似的刨着地,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个不停。
“地姥爷,喝口水,给老婆子我吐点金疙瘩,好给我孙女攒嫁妆!”
“喝饱水,长金子咯!”
声音不大,可在这死寂的夜里头,却飘出去老远。
吓得一只想偷鸡的黄鼠狼浑身一哆嗦,夹着尾巴,“嗖”地就窜进了夜色里,连个鬼影儿都没留下。……
第二天,河边的洗衣场彻底炸了锅。
周兰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疯,竟用刚切过辣椒的手,偷偷往自己眼睛里抹了一把。
眼泪“哗哗”地往下淌,那哭声,简直是惊天动地。
她一头往搓衣石上撞,捶胸顿足,一下子就把河边所有洗衣裳的婆娘都给招了过来。
几个跟她相熟的,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后背,折腾了好半天,才算把她“救”醒。
周兰悠悠转醒,一把薅住旁边王婶的手,继续嚎丧。
“她拿着卖土豆那点钱,不去修那漏雨的屋顶,不给娃扯块新布,非要去开那片盐碱地!”
“我的天哪!那地是人能种活东西的地方吗?连根野草都长不出来!我看她压根就不是想种地!”
这话一出来,周围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顿时一静,所有人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周兰嘴角飞快地勾了一下,又立刻压下去,哭声里带上了咬牙切齿的狠劲。
“她肯定是把那些见不得光的黑心钱,偷偷摸摸埋地里了!要不然一个好端端的人,放着安生日子不过,跑去碰那块鬼都绕着走的绝户地干啥!”
这话,不偏不倚,正好让路过的村长媳妇听了个全乎。
她嫌恶地撇了撇嘴,那眼神,跟看路边一坨狗屎没啥两样。
可流言这东西长了腿,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出半个钟头,就传到了正在地里累死累活的陈建国耳朵里。
他脑子“嗡”地一下炸开,眼珠子瞬间就红了,“哐当”一声扔了锄头,两只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一张脸憋成了紫红色。
“这个毒妇!”
他肺都快炸了,拔腿就往家冲。
一进院子,瞧见他娘陈秀英正不紧不慢地撒谷喂鸡,他张口就吼。
“娘!我现在就去撕了周兰那张臭嘴!”
陈秀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反手抄起拐杖,“啪”地一声,结结实实抽在他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