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芬嘴唇动了动,刚想张嘴,就被陈秀英一道冷飕飕的眼风给钉了回去,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二房那一家三口,还美滋滋地以为天上掉了馅饼,谁都没瞅见,老太太垂下的眼皮底下,藏着一抹冷得彻骨的讥诮。
……
饭后。
二房的屋里,飘出几声压都压不住的偷笑。
等那边的动静彻底消停了,陈秀英才把陈念叫进了自己卧房。
她带上门,从炕头一个上了锁的破木箱里,捣鼓出一个用油纸包得死紧的东西。
油纸一层层揭开,露出一张泛黄发脆的旧纸。
那张纸,被郑重地递到了陈念手上。
“念念。”
陈秀英的声音沉了下来,没了饭桌上的那股劲儿,字字句句都透着分量。
“你二叔那台戏,是唱给全村人看的,是假的。”
“咱陈家真正的根,不在那劳什子冷库上。”
她伸出干柴似的手指,点了点陈念手里的纸。
“根儿,在这儿。”
“这是我早年,听一个南边来的老庄稼把式传的法子,专门治盐碱地。”
“你明儿个,就去找大牛、二虎那几个肯卖力气,嘴又严实的小子。”
“上咱们家那一百亩地的最南头,挑个最犄角旮旯的地界儿,先给我刨一分试验田出来。”
老太太的眼睛在油灯下,亮得惊人。
“记着,这事儿得偷摸着干。”
“天知地地,你知我知,再加上那几个干活的知。”
“一个字都不能漏出去,特别是漏到你二叔他们家耳朵里。”
“冷库那边,是我撒出去的饵,钓的就是那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咱这块地,才是真正要种的粮食,是能让全家老小往后都吃上饱饭的命根子。”
陈念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又软又脆的旧纸。
上面用褪了色的炭笔画着些沟沟坎坎,旁边是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图,看不大明白。
字,也认不齐全。
可她一抬头,撞上奶奶眼里的那团火,自己的心口也跟着热了起来。
她捏紧了手里的纸,指尖微微发颤。
这张薄纸,却有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