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才立下没几天。
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那点微光还没能把西家村的穷酸气给捂热乎。
“啊——!”
一声嗓子都劈了的尖叫,硬生生划破了村口的死寂。
“出苗了!俺的娘诶!那块绝户地……出苗了!”
西家村那块谁种谁绝收的“绝户地”上,出神迹了。
就一夜的工夫,那片白花花的盐碱地,竟然齐刷刷冒出了一整排一整排的嫩芽!
那芽的绿,不是寻常庄稼的绿,是一种饱含生机的翠色,鲜嫩得能掐出水来。
根须的位置,还带着血红色的纹路,紧紧扒着泥土,像是扎进了大地的血脉里。
更邪门的是,嫩芽破土的方寸之地,周围那层白惨惨的盐碱霜,竟消退了半圈,露出了一个个小小的、湿润的黑色沃土圈。
这消息,在西家村当场就炸了锅。
村民们黑压压地涌到地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珠子差点黏在那片绿油油的生机上。
马三也来了。
他死死盯着那片嫩芽,一张脸黑得能拧出水,活脱脱被人当众扇了十几个大耳刮子。
他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到地边,指甲掐下一小片叶子,在指尖狠狠一捻。
叶脉的韧劲异常分明。
他心口猛地一沉——这老东西,真有这通天的本事?
一种位子要被人端走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影子从村口那条土路上晃了过来。
是王大海。
他那双眼睛里,全是淬了毒的火。
王大海一把拽住还在失神的马三,两人猫着腰,钻进了村头一处僻静的草垛后面。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照片,是陈秀英大房偷藏口粮时,他特地找人拍的。
他把声音压得又低又狠,嘶嘶地往马三耳朵里灌。
“三儿,你糊涂啊!”
“这老东西就是偷了集体的肥,再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邪乎法子,才催出这些鬼苗苗!咱们现在去把田毁了,那是为民除害!”
马三本就心慌意乱,被他这么一拱火,脑子更成了一团浆糊。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那根烟,是侄子昨天硬塞给他的,想起侄子求他保住村里“农技员”差事时那快哭出来的熊样。
这老太婆要是真成了事,侄子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