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洼农业技术互助组”那块红牌子,在村口刚挂上两天。
天刚擦亮,陈秀英就领着大牛和两个壮小伙,头一回踏进了邻村“下河村”的地界。
下河村村口,黑压压地堵了一大圈人。
一张张蜡黄里透着虚胖的脸,齐刷刷地转了过来。
那一道道目光,又冷又硬,直愣愣地戳过来,里头全是审视和戒备,丁点儿善意都找不见。
人堆里钻出个精瘦的男人,穿着的确良褂子,咧着嘴,可那笑却冷冰冰的,一点儿没到眼睛里。
这人是下河村的代理村长,马三,王大海的远房表亲。
马三揣着手,捏着嗓子开了腔,那声儿又尖又细,在冷风里直往人耳朵里钻。
“哟,好大的阵仗,我还当是公社哪位大领导下来体察民情了呢!”
他一双三角眼,把陈秀英从头到脚溜了个遍。
“闹半天,就请来个老太太?”
“我说,这该不会就是公社派来的‘神仙’吧?”
说到“神仙”两个字,他特地加重了口音。
“我们这破地,年年请专家,年年颗粒无收。老太太,您该不是那种混饭吃的‘骗粮精’?”
这话一出,人群“嗡”地就响了。
无数道视线刮过来,扎得人脸皮子生疼。
大牛几个小伙子当场就火了,脖子涨得通红,攥紧的拳头捏得嘎吱响,抬脚就要往前冲。
陈秀英只抬了下手。
那动作不大,却硬是把几个小伙子给拦在了身后。
她那张刻满风霜的脸,平静得吓人,就这么瞅着马三一个人在那儿上蹿下跳,连个眼皮都懒得抬。
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反倒把马三给梗住了。
他心里有点发毛,为了给自己壮胆,嗓门儿不自觉又拔高了八度,非要把这事儿捅破天。
他刚要再张嘴,人群里一个干瘦老农就往地上“呸”地啐了口浓痰。
那嗓门,比马三的破锣嗓子还冲。
“什么狗屁神仙!就是个老骗子!”
他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布满了血丝。
“去年就来了个戴眼镜的,牛皮吹上天,说让咱的地亩产一千斤!”
“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