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职员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跟蚊子哼哼似的,还一个劲儿地往四周瞟。
“老叔,我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你们村,是不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老支书的心,当场就“咯噔”一下。
“地区粮食局的高副局长,亲自打的电话。”
“点名要对你们村,‘按规矩办事’。”
“你们那个种子申请,早就被人压到最底下那层柜子里了,怕是等到明年开春,都轮不上你们。”
这报复,没见刀,也没见血。
可招招,都是往人命根子上捅。
老支书回到村里,把这事一说,整个下河村当场就炸了锅。
那消息,像一盆掺了冰碴子的冷水,从头到脚,把全村人那点刚燃起来的热乎气,浇了个透心凉。
前几天的喜悦和期盼,转眼就成了笑话。
一些胆子小的,立马就慌了神,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我就说,不能把事儿做那么绝,那王大海再不是个东西,他上头也有人啊。”
“这下好了,把地区的大官给得罪了,人家手指头缝里漏点东西,就够咱们喝一壶的。”
“今年这地,怕是种不成了,咱们都得喝西北风去!”
恐慌像瘟疫,在人群里飞快地蔓延。
之前还对陈秀英感恩戴德的张婶子,此刻也白着脸,犹豫着对自家男人说:“要不……真凑点钱?俺家小子还等着粮食下锅呢。”
就在人心最乱的时候,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从人堆里钻了出来。
是马三的远房堂弟,马四。
平日里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专会捧高踩低,见风使舵。
他揣着手,斜着一双三角眼,阴阳怪气地开了腔。
“哟,我当是什么呢,闹了半天,这就是跟着某些人过上的‘好日子’啊?”
他故意把“好日子”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地还没种呢,种子先没了。这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他这话一出,好些个心里本就犯嘀咕的村民,脸色更难看了。
马四看火候差不多了,眼珠子一转,又接着煽风点火。
“我看呐,咱们也别在这干等着了。”
“不如家家户户凑点钱,再提上两只鸡,去给地区的高副局长赔个不是。”
“兴许人家大人有大量,看在咱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还能放咱们一马。”
“总比跟着某些人,一条道走到黑,最后全家老小一块儿饿死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