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英一句“我想办法”,有人当了定心丸,有人却觉得是催命符。
第二天一早,马四就在大槐树下嚷开了,身边聚了十来个愁眉苦脸的村民,张婶子也在其中。
“想办法?她拿啥想办法?”
马四抄着手,唾沫横飞。
“她当自己是活神仙,能从土里刨出种子?”
“指望她,咱们全村都得饿死!”
他话锋一转。
“我可不陪她疯!我打听了,城里能弄到去年的陈种,虽然比不上新的,但好歹能种!今天我就带几个识时务的去城里想法子!”
“愿意跟我走的,现在就站过来!不愿意的,就留在这儿等死!”
人群一阵骚动。
张婶子咬着嘴唇,看看自家男人蜡黄的脸,又想起家里的娃。
她一跺脚,第一个站到马四身后。
有人带头,陆陆续续又跟上几户。
下河村的生产队,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裂成了两半。
马四得意地瞥了眼陈秀英家紧闭的院门,领着人走了。
剩下的人人心惶惶。
可陈秀英家的院门,直到日上三竿才开。
老太太像没事人一样,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她把大牛、老支书和几个没走的小伙子叫到跟前。
“大牛,带人去村西头的河,专挑河道最深的地方,挖底下的黑泥。”
她又把陈念拉到身边,低声说:“挖回来的泥,挑最黑的装半筐,我给你掺点‘太爷爷留的塘底肥’,别让旁人看见。”
“二虎,你去南边山坡上,找马齿苋、艾草、牛筋草。找回来,分开烧成灰,用罐子装好,别混了。”
“念念,从今天起,你啥也别干,就拿个本子,一个时辰出去一趟,记下日头的方向,还有风是干是湿。”
这话传到外面,村里剩下的人彻底炸了锅。
“完了,老太太是真疯了!”
“不去找种子,又是挖臭泥,又是烧野草的,这是要干啥?”
面对议论,一直闭目养神的陈秀英睁开眼。
“河泥能肥地,草灰能去碱,日头风色能看墒情。”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这些是老祖宗传的种地本分,不是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