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点鸡叫的力道,刚刚撞在同福客栈那块饱经沧桑的门板上,把木头的纹理都照亮了。
门轴慵懒地“吱呀”一声叹息,宣告又一天的凡俗喧嚣开幕。
佟湘玉纤细的手指捋顺了鬓边一丝不苟的发丝,倚在账台旁,正预备开启她那精准计算日常开销的大脑。
白展堂的步子依旧带着他那份专属的、介于轻佻与利落之间的调调,布巾擦过油腻的桌面,仿佛擦拭一块绝世美玉。
恰在此时,爱丽丝和柴郡猫的光影像是被一只顽皮的手拨动了一下,一道身影毫无预兆地杵在了门框构成的阳光里,将门口那片干净的光斑踩碎了。
客?
众人下意识停下手里的活计望去。
站在那里的,是个姑娘。
约莫十来岁的年纪,淡金色的卷发蓬松柔软,像是顶着一团清晨不小心从窗口跌进来的阳光。
她穿着一条湖水蓝的长裙,裙摆宽大得能藏下几只兔子,白围裙纤尘不染,脚上套着一双漆黑发亮的小皮鞋,与这古旧的客栈格格不入。
那双眼睛,大且澄澈,带着点初生小鹿般的茫然,正滴溜溜地打量着这陌生之地——头顶悬挂的各种写着菜名的木牌,墙角堆叠的沾着泥点的陶土酒坛,弥漫在空气里饭菜混合汗渍的独特气息……
“这……”佟湘玉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门口的陌生女孩。
“这位小姑娘,你咋个咧?大清早站在额们门口做啥呀?”
口音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与好奇。
白展堂身影一晃,快得像一阵风被吹散了又聚拢,已然无声无息地挪到那女孩儿旁边,脸上挂着他招牌式的、带点痞气的关切笑容。
“丫头,迷路了?还是饿了?”
说着,那双藏在袖里的手指下意识微微捻动,仿佛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吕秀才正弓着背,用一块干净的软布,细细擦拭着他的宝贝眼镜片,阳光穿过镜片在他手上折射出小小的光斑。
他闻言抬头。
“子曰,既来之,则安之。小姑娘莫怕。”
那书卷气里天然嵌着几分认真。
郭芙蓉从后厨冲出来,腰间那条油光锃亮的围裙随着她风风火火的步伐啪嗒作响。
“都干嘛呢?大清早堵门口……”
她的话还没说完,视线越过众人,猛地定格在那蓝裙金发上,如同猛地看见一碗忘记放盐的红烧肉一样惊诧。
她夸张地捂住了嘴。
“额滴神呐!这头发!这打扮!掌柜的,咱店里招了个西洋娃娃?”
“芙蓉姐,这不是普通的西洋娃娃哦。”
一个懒洋洋、带着点甜蜜蜜的嗡嗡声,毫无征兆地从空气里钻了出来,像蜂蜜滴落一般粘稠绵软。
众人齐刷刷地仰起脖子,循着声音搜寻。
下一秒,包括佟湘玉在内,全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头顶那根常年挂着腊肉干、染着一层薄薄油垢的横梁上方,没有翅膀,没有绳索,违反一切地心引力的常识,飘飘悠悠地悬浮着一只猫。
说它是猫,形态却又奇异得紧。
通体是那种带着光泽感的暗紫色,仿佛裹了一层上好的锦缎。
咧嘴笑的样子咧得很大很大,露出满口森白的尖牙,整张猫脸最清晰的唯独这两排牙齿和一个咧开的嘴,其余部分像是用褪了色的水彩随意涂抹出来的轮廓。
那条带着环形条纹的长尾巴,正心不在焉地在半空甩来甩去,姿态悠闲得像是在自家阳台晒着午后阳光。
“天老爷!”李大嘴端着一盆刚揉好的面团从厨房探出脑袋,一见梁上那景象,惊得手里的面团差点拍在脸上。
“什么玩意儿?会飞的猫妖?!”
“额滴神啊!”佟湘玉抚着胸口,脸色失了血色。
“展堂,快快快,保护好额滴银子……不对,保护好额滴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