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青推开同福客栈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又摔进面粉堆里。
灰头土脸,头发支棱着几根不屈的呆毛,廉价夹克上蹭着可疑的污渍,牛仔裤膝盖处磨得发白,眼神是刚被十八头驴轮流踢过后的茫然。
他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带子都快勒进肩膀肉里了,随着他踉跄的脚步,包里有东西哐啷作响,活像装了一堆破铜烂铁。
客栈大堂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阿楚举着那个自带悬浮稳定云台的超高清手机,镜头稳稳地对准了场中央。
郭芙蓉正叉着腰,柳眉倒竖,对着一个打碎了三个碗还试图狡辩的倒霉食客运气,那气势,方圆三米内空气都凝固了。
“排——山——倒——海——!”郭芙蓉一声娇叱,双掌猛地推出,带起一股肉眼可见的劲风,目标直指那个抖如筛糠的食客。
【来了来了!芙妹的招牌绝学!】
【前排兜售瓜子汽水!】
【这掌风,隔着屏幕都感觉脸疼!】
【秀才呢?快用知识的力量感化她!】
密密麻麻的弹幕在手机侧面光屏上瀑布般刷过。
“芙妹!冷静!子曰……”吕秀才的“曰”字还在舌尖打转,人已经下意识地缩到了柜台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厚厚的眼镜片反射着惊恐的光芒。
就在这电光火石、掌风将及未及的当口,夏冬青像个失控的保龄球,直挺挺地撞了进来。
他脚下被门槛一绊,“哎哟”一声,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前扑倒。
混乱中,他那鼓囊囊的旅行包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正砸在郭芙蓉那雷霆万钧的掌风路径上。
“哗啦——砰!”
预想中食客被拍飞的场景没出现。
旅行包像个替死鬼,硬生生吃了郭芙蓉七成掌力,在空中爆开!
里面的东西天女散花般喷射出来——几件皱巴巴的衣服、半块啃过的干饼、一个磨掉了漆的旧水壶……
最显眼的,是一个样式极其古怪的黑色手机。
它不像阿楚手里那款流线型的高科技产物,反而透着一种冰冷、厚重、甚至有点邪门的气息,屏幕漆黑一片,边缘刻着些难以辨识的暗红色符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郭芙蓉的掌力硬生生刹住,掌风余波只吹动了食客额前几缕可怜的头发。
食客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风暴中心。
郭芙蓉自己也愣住了,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尤其是那个怪异的黑手机,杏眼圆睁:“这……这什么玩意儿?暗器?”
“哎呀我的神啊!”佟湘玉心疼地看着被掌风波及、掉在地上摔成八瓣的一个青花瓷盘子,拍着大腿从柜台后冲了出来。
“额滴盘子!刚进的景德镇细瓷!这损失算谁的?算谁的!”她风风火火地冲到夏冬青面前,叉着腰,肉痛的表情扭曲了原本还算富态的脸。
夏冬青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的东西,嘴里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好像迷路了,走了好久……看到这里有光就……”他飞快地把那个诡异的黑手机抓起来,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眼神依旧迷茫得像找不到家的羔羊。
“迷路?”白展堂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滑到了夏冬青身侧,手指如电,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葵花点……”点穴手的“手”字还没出口,他伸向夏冬青肩膀的手指猛地顿住,脸上瞬间褪去血色,触电般缩了回来,惊疑不定地盯着夏冬青。
“嘶……好重的阴气!哥们儿,你打哪个乱葬岗爬出来的?”
他这一嗓子,让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连佟湘玉都忘了心疼她的盘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李大嘴正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闻言“妈呀”一声又把头缩了回去。
吕秀才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学术性的探究(以及掩饰不住的害怕)。
郭芙蓉也收起了凶悍,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默契十足。
阿楚手腕一翻,直播镜头悄无声息地对准了狼狈不堪的夏冬青和他手里那个诡异的黑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