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沾着面粉的小手高高举起一块黑沉沉的金属令牌。
令牌正面在从门口照进来的光线下,清晰地凸刻着五岳交错的威严图案!
“五岳盟主令在此!”莫小贝的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大堂里的所有杂音。
“西门前辈抗倭义举,名震辽东。然如今魔教‘天残门’死灰复燃,于太行山鹰愁涧聚众作乱,已成心腹大患,屠戮周边百姓,其凶更甚倭寇!”
“晚辈代五岳盟主传令,恳请西门前辈仗义相助,暂舍私仇,西行太行山,与我五岳剑派合力剿灭魔教,靖平天下!”
她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西门长海那张沟壑纵横、表情复杂的脸。
“五岳盟主令?”西门长海的声音像粗粝的砂纸摩擦过桌面。
他看着眼前这小小女娃和她手中那块沉甸甸的令牌,眉头死死地锁着。
旁边的西贡却像点着的炮仗,“噌”地一下蹦了起来。
脸上的恭敬瞬间被强烈的抵触取代:“啥?!啥鹰愁涧啥魔教?!俺们师傅是来打倭寇的!正经事!你们南边那魔教关俺们辽东爷们儿屁事!”
他梗着脖子,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俺们鹊刀门祖传的营生!砍倭寇!辽东还有多少乡亲等着俺师傅回去撑腰呢!你个小娃懂什么!”
“小娃?”莫小贝眉毛一扬,清脆的童音里透出冷意。
“魔教为祸,北地可曾独善其身?魔教‘天残右使’阴蝠子,上月潜入京城意图行刺忠义大臣,其爪牙更在冀鲁一带大肆收买奸细,输送毒药兵刃!”
“放任此獠,何止太行!辽东亦难安稳!西门前辈一代豪侠,岂能因循地域之见,而置天下大害于不顾?”
她顿了顿,令牌往前微微一送,语带决绝:“剿魔教,亦是护辽东!孰轻孰重,前辈当有明断!”
西贡被噎得满脸通红,急切地想反驳,却一时组织不起有力的语句。
只会瞪着牛眼粗声吼:“你、你胡说!俺们亲眼看见倭寇的大船就搁渤海湾转悠!俺师傅说……”
“够了!”西门长海猛地一声断喝,声音如同裂帛,震得大堂里嗡嗡作响。
他不再看地上的碎片,慢慢直起身子。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
在莫小贝那高举的盟主令、西贡急赤白脸的表情、还有佟湘玉等人紧张不安的脸孔上缓缓扫过。
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
从齿缝里挤出艰涩沉重的话语:“抗倭……是祖训。死了……多少人……才保住那边一里海滩……那浪头,红得洗三遍都洗不脱……”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那把旧刀鞘上磨损最厉害的地方,似乎那里残留着某种看不见的血腥与温度。
“魔教……”他抬眼看向莫小贝,眼中神色极其复杂。
“小丫头,你说得……有理。可人心里的仇……有时候……比天还大。”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磐石般的沉重决定:“刀,认路。辽东海边埋着的骨头,不让俺的刀去别处磨。”
西门长海的语气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无法撼动的疲惫和苍凉,宛如被风霜侵蚀的山岩。
这话像秤砣一样砸下来,堂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莫小贝紧抿着嘴,小脸绷得紧紧的。
高高举起的盟主令并未放下,反而因用力握紧而指节透出青白。
她能感到那份沉重的祖训和血仇的分量,但肩负的五岳责任同样压着她。
僵持。
铁蛋的眼珠(内置的模拟视觉传感器)却骨碌碌一转。
瞅了瞅西门长海身上那些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衣裤。
又瞄了一眼西贡那双开了口子的破草鞋。
他突然把脑袋凑到傻妞耳边,自以为很小声地嘀咕。
实则那“机械嗓”音调在安静下来的大堂里非常清晰:“哎呀媳妇儿,瞅瞅那师傅俩儿,破衣烂衫穷得都快叮当响了,怕是赶路都靠脚底板儿吧?还想打倭寇哩!买条舢板都得砸锅卖铁吧?”
西门长海和西贡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西贡更是怒目圆睁,几乎要再次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