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如同被无形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
所有人的目光,从叠碗的郭芙蓉,到打算盘的吕秀才,从喝茶的佟湘玉,到抛花生米的邢捕头,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那个不速之客身上。
连后院打闹的“呼哈”声也骤然停了。
这并非一个寻常的人。
那是一只鸟。
一只乌鸦。
一只体型异常硕大的乌鸦。
周身的羽毛是那种吞噬光线的、纯粹浓稠的黑,没有一丝杂色,在阳光下也泛不起丝毫亮泽,宛如一小片凝固的墨色深渊。
然而,最令人侧目的,是它的喙——金光闪耀!
那喙的形状尖锐弯曲,弧度完美得如同能工巧匠锻造的神兵,更不可思议的是它通体呈现出纯正的、厚重闪耀的黄金光泽。
喙根处甚至镶嵌着一圈如同最上等红宝石般的微光,隐隐流转。
与它那深沉的漆黑羽毛形成了一种近乎诡异又极具冲击力的强烈对比。
更诡异的是它的姿态。
它并非展翅飞入,而是像一位身着华服的王公贵族般,不疾不徐地踱步进来。
一步,两步。
尖锐的金色脚爪踏在门槛内铺着薄尘的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清晰的“嗒”、“嗒”声。
伴随着它的步入,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古老尘埃和奇异香料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在大堂里弥漫开来。
它停下脚步,就在距离阿楚和晏辰那桌不远的地方。
小而漆黑如深潭般的眼睛,带着一种人性化的傲慢,缓缓扫视了一圈大堂里陷入石化状态的众人。
那冰冷的、审视的视线,仿佛能穿透每个人的皮囊,掂量着他们的价值。
金嘴乌鸦极其缓慢地扬起它那高贵的头颅,脖子上的乌黑羽毛在动作中泛出幽蓝色的暗芒。
接着,一个清晰、沉稳,带着金石摩擦般质感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堂中骤然响起:
“唔……多么……热情的迎接。”
乌鸦的喙微微开合,金色的边缘反射着光线,炫目得刺眼,“此地既无高台广厦之堂皇,亦无雕梁画栋之流俗,却因芸芸众生之生动气息而格外迷人。想来,这便是尔等称之为‘同福客栈’的……乐土?”
它的腔调古怪,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古拙韵味,又混合着一种模仿人类上流阶层的倨傲,“吾至此,不为稻粱谋。”
它顿了顿,那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在阿楚和晏辰这边短暂停留了一瞬,似乎对他们身边悬浮的高科技设备报以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的探究。
目光随即掠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掠过柜台后佟湘玉手腕上那只在暗淡光线下仍透出温润水色的翡翠镯子,也掠过李大嘴刚摆上桌的一套新添的、泛着银光的匙箸。
“然,”
金嘴乌鸦的声音骤然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铁锤敲击石板,“凡间俗物,亦可娱人心智。吾欲取此地……最璀璨、最耀眼、最能搏吾欢心之一物!不必谦让,呈上来吧!”
佟湘玉手腕一抖,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头皮。
那只她从不离身的陪嫁翡翠镯子!
几乎是乌鸦话音落下的瞬间,镯子就消失了!
手腕上只剩下皮肤压出的淡淡红痕。
“排山倒海!”
郭芙蓉惊怒交加,一声爆喝,条件反射般双掌就要轰出。
但她那原本在胸前结印的手掌猛地一僵——就像被无形的冰块冻结在半空。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手臂肌肉的紧绷,关节的卡死,连带着掌心酝酿的那股雄浑掌力也被瞬间凝固,淤塞在经脉之中,一丝一毫都提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