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晕在同福客栈大堂里慵懒地摊开。
混合着隐约的醋味、刚出锅的包子香气,还有李大嘴那永远沾着点油星子的围裙散发出的复杂气息。
白展堂的抹布在桌面上画着敷衍的圈。
佟湘玉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是这午后最稳定的背景音。
突然,那扇总是吱呀作响的木门被一股不寻常的力量猛地推开。
不是熟悉的街坊邻居那种大大咧咧的动静,而是带着一种干脆利落、甚至有点紧绷的决断。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套裙,线条利落得像是用尺子比着裁出来的,里面是件雪白的真丝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
她一手还握着一个纤薄得不像话的黑色长方形物件,屏幕幽幽亮着,上面清晰地显示着:2025年10月17日,星期三,下午3:27。
她齐肩的短发有些微乱,眼神锐利得像刚开刃的刀锋,快速扫过客栈大堂,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她身后,光线被另外几个挤在门口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大堂里瞬间像被按了暂停键。
白展堂的抹布“啪嗒”掉在刚擦了一半的桌上。
佟湘玉的算盘珠子卡在了“三下五除二”的关键节点,嘴巴微张,那句酝酿中的“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端着茶水的郭芙蓉僵在原地,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上也浑然不觉。
吕秀才推眼镜的手直接凝固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似乎在检索浩如烟海的典籍里有没有应对这种场面的先贤语录。
阿楚正从二楼栏杆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举着那个自带悬浮稳定云台、镜头上闪着幽蓝微光的超高清直播设备。
晏辰就站在她身边,一手自然地搭在她腰后,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姿态闲适,但眼神同样锐利地锁定了门口的不速之客。
铁蛋和傻妞如同两道无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楼梯转角处,铁蛋的金属指关节在阴影中微微泛着冷光,傻妞的传感器阵列在额角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扫描着。
“哇哦!”一声清脆又带着点夸张的惊叹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一个娇小的身影像条灵活的鱼,从西装女人身侧挤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亮片小短裙,银光闪闪,在客栈略显昏暗的油灯光线下简直像个人形自走迪斯科球。
她脚上蹬着双恨天高的细跟凉鞋,哒哒哒地踩在木地板上,好奇地东张西望,目光最终精准地落在了离门最近的邢捕头身上。
邢捕头刚从“暂停”中恢复点神智,就被这身亮片晃得眼花缭乱,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下眼睛。
“啧啧啧,”亮片裙女孩——曲筱绡,走到邢捕头面前,毫不客气地捻起他官服补丁摞补丁的袖口布料搓了搓,又摸了摸自己裙子上的亮片,眉头皱起又舒展,带着点上海腔的普通话脆生生响起,“这位阿叔,侬这官服料子……啧啧,回头我介绍阿拉爸爸的裁缝给你呀?保证体面!不过侬这料子,跟我这个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哦,要西快啦!”
她夸张地抖了抖自己的裙摆,亮片哗啦啦一阵响。
邢捕头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品评搞得老脸一红,下意识地缩回手,又挺直腰板想找回官威:“亲……亲娘哎!这、这布料得多少银子?!”
他眼珠子都快黏在那闪瞎眼的亮片上了,心里噼里啪啦打着小算盘,这要是弄一小块镶在官帽上,去怡红楼找如烟姑娘,那得多有面子!
亲娘哎,这影响仕途啊……可这面子……唉!
“银子?”曲筱绡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辜,“现在谁还用银子买东西呀?都扫码支付啦!喏,就像这样——”
她作势要去掏自己那个小巧的镶钻手包。
“咳!”门口传来一声轻咳,带着点无奈和提醒的意味。
一个气质温婉、戴着细边眼镜的女孩——关雎尔,轻轻拉了下曲筱绡的胳膊,小声说:“筱绡,别闹了,这里好像……不太一样。”
她怀里还紧紧抱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犯罪心理学导论》,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收紧,目光谨慎地打量着这个古色古香又透着古怪(比如墙上挂着的菜刀,还有那个拿着抹布、眼神飘忽的跑堂)的空间。
“哎呀,关关你就是太紧张啦!”又一个女声响起,带着点爽朗和自来熟。
樊胜美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质地不错的连衣裙,肩上搭着条色彩艳丽的丝巾,头发精心打理过,妆容也一丝不苟。
她迅速调整了一下脸上因穿越而残留的惊愕,努力挂上职业化的、极具亲和力的微笑,目光扫过佟湘玉、郭芙蓉,最终落在阿楚和晏辰这两个穿着明显“现代”许多的人身上。
“各位,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好像……呃,迷路了?请问这里是?还有,这年头拍戏都这么逼真了吗?这木头味儿,啧啧,地道!”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尴尬,手指下意识地抚平了丝巾上本就没有的褶皱。
她的目光尤其在那几个穿着古装、但神情异常生动的“演员”身上多停留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