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周生辰耳中:“没事……殿下,我没事。”
“只是……只是……”她抬起眼,望向周生辰写满担忧的眼眸。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着转,声音哽咽:“只是……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千年的思念,千年的孤寂,千年的等待与绝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如同决堤的洪水。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周生辰刚毅的脸颊。
指尖冰凉,触碰到的却是真实的、温热的肌肤。
这不是梦,不是黄泉下的幻觉。
她的殿下,真的在这里。
这跨越千年的触碰,带着无尽的悲恸与失而复得的狂喜,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周生辰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
他身体剧震,一直强行压抑在眼底深处、用铁血意志冰封的沉痛,如同被凿开的冰川,轰然崩塌!
那深不见底的疲惫、那无法言说的冤屈、那对眼前人深入骨髓的愧疚与思念,如同滚烫的岩浆,冲破了一切束缚!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时宜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这个一生脊梁挺直如钢、流血不流泪的将军,这个背负着如山重负、被命运碾碎又重塑的男人,此刻将脸深深埋进时宜柔软的发间。
宽阔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滚烫的液体,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时宜肩头的衣衫。
没有嚎啕,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呜咽,从喉间溢出,破碎而绝望。
那是积压了千年的血泪,是跨越生死也无法消弭的痛楚,是失而复得后巨大的情感洪流冲击着理智堤坝的轰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而这伤心,已积攒了千年之久。
整个后院,陷入一片死寂。
连燕小六那锲而不舍的唢呐声,都在佟湘玉一个凌厉无比的眼刀和莫小贝跳起来捂他嘴的动作下,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默默地看着月光下那对紧紧相拥、无声恸哭的身影。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只剩下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那压抑在胸膛深处的悲鸣。
铁蛋不知何时已无声地走到了全息投影设备旁。
他伸出金属手指,在设备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感应区轻轻一点。
瞬间,一首宏大、苍凉、带着金戈铁马气息却又蕴含着无尽悲怆与深情的纯音乐——《霍元甲》的主题旋律,如同自九天垂落的银河,缓缓流淌出来,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这雄浑悲壮的音乐,不是为了煽情,而是为那跨越千年的血泪相逢,为那无法言说的沉痛与救赎,奏响了一曲最深沉、最恰如其分的注脚。(此旋律在这个直播宇宙中象征铁血与悲情)
晌午的同福客栈大堂,阳光透过窗户格子洒进来,光影浮动。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弛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千年悲情浸泡过的沉重。
昨夜那两个倒霉的歹徒被捆成了粽子,丢在角落,由邢育森和燕小六严密看守着——主要是邢育森在琢磨怎么从他们身上榨点油水弥补自己“受惊的心灵”。
燕小六则抱着他的唢呐,警惕地瞪着他们,随时准备再吹一曲助兴(或者助哀)。
周生辰坐在一张靠窗的方桌旁。
背脊依旧挺直如松,但眉宇间那股化不开的沉郁,似乎被昨夜那场恸哭冲刷掉了一些,显出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
时宜坐在他身侧。
额角的擦伤已经由祝无双仔细地敷上了金疮药,贴着一小块干净的纱布。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晶晶的,像被雨水洗过的星辰,一直追随着周生辰的侧脸,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她的手指,在桌下悄悄地勾着周生辰的一根手指,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依恋。
吕秀才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