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脸色惨白,瘦弱得可怜,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衫,瑟瑟发抖。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助、恐惧,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对周遭一切——尤其是那无处不在的灰尘、霉斑和角落里爬过的虫子——的极致厌恶。
画面背景阴暗潮湿,墙壁斑驳,隐约可见肮脏的蜘蛛网。
更触目惊心的是男孩裸露的小腿上,有着大片不正常的红肿溃烂,有些地方甚至流着脓水,显然是因为长期处于肮脏环境而引发的严重皮肤感染。
这画面太过真实,太过有冲击力,带着一种无声的悲怆。
同福客栈里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连怒气冲冲的欧阳明日也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只一眼,他就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水晶喷壶“啪嗒”一声掉落在轮椅纯金的踏板上。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之前更甚,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双总是带着冰冷审视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无法掩饰的惊恐和深不见底的痛楚。
他死死地盯着画面中那个瘦弱无助的男孩,仿佛看到了镜中的自己,那个被他用无数层金线华服、用刺鼻的消毒水、用拒人千里的冷漠深深埋葬在记忆最黑暗角落的自己。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们……如何得知……”
那画面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撬开了他封存已久的心门,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伤口。
童年时被困在阴暗潮湿、满是污秽的药庐,因天生腿疾被父亲视为耻辱而弃之不顾,在病痛和肮脏中挣扎求生的绝望……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用“洁净”的执念死死压制的记忆,如毒藤般疯狂涌出,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唉,”晏辰叹了口气,走到阿楚身边,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欧阳公子,有些伤疤,捂得越紧,烂得越深。”
“铁蛋只是连接了我们的历史资料库,结合您的行为模式做了推演。这画面……是我们根据史料记载模拟的。您看,”他指向光幕角落,那里有几行细小的文字注释,正是关于“赛华佗”欧阳飞鹰之子早年经历的零星记载,“您并非厌恶这世间的万物,您厌恶的,是那个无法保护自己、在污秽和病痛中无助挣扎的过去。您追求的‘洁净’,其实是一道隔绝痛苦的屏障,对吗?”
全息投影适时地变化着,展示着一些心理学相关的温和文字和象征性的治愈画面。
直播间的弹幕也瞬间变了风向:
【天啊……那个小男孩的眼神……我哭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对脏那么敏感……】
【原生家庭的痛啊……再多的金线也裹不住……】
【神医自己心里也有治不好的伤……】
【突然理解他了……好心疼……】
【放下过去才能拥抱未来啊欧阳公子!】
【同福客栈!治愈他!靠你们了!】
佟湘玉看着光幕里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再看看轮椅上那个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俊美男子,作为母亲的心瞬间被戳中了。
她眼眶一红,也顾不得什么消毒水、什么金线华服了,下意识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洗得发白、但绝对干净的棉布手帕——那是她平时用来擦汗的。
她几步走到欧阳明日的轮椅前,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温柔和心疼,将手帕递了过去,声音都有些哽咽:“额滴个神啊……造孽哟……娃啊,都过去了,过去了……擦擦汗,看你这脸白的……咱不想那些糟心事了,啊?”
那方朴素、甚至带着一点皂角清香,在欧阳明日闻来可能依旧不够纯粹的棉布手帕,递到了他的眼前。
这个动作,在几分钟前,对他来说无异于递上一块沾满病菌的破布,足以让他暴起消毒。
然而此刻,他看着那方手帕,看着佟湘玉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和心疼,感受着心底被强行撕开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下的剧痛……还有一丝奇异的、被理解的酸涩。
他僵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手指蜷缩着,没有去接那手帕,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拿出消毒液。
那层坚硬冰冷的金甲,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掌柜的……”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这帕子……”
他想说“不洁”,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眼前浮现的,是光幕里那个绝望的男孩渴望一丝温暖和干净的眼神。
【佟掌柜!你是我的神!】
【历史性的一刻!洁癖大神医要接凡人的手帕了?】
【呜呜呜掌柜的好温柔!母爱光辉普照大地!】
【快接啊欧阳公子!迈出这一步!】
【加油!放下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