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栽赃!”燕小六像是被这句话猛地从泥潭里拔了出来,混沌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身体站直了,声音也不再哆嗦,而是带着一种被冤屈点燃的愤怒和不平。
“我表舅!老实的库管!绝对干不出卷银子跑路的事!定是张屠户那厮!他跟我表舅有过节!当年争城西铺面输了!”
他猛地指向肉块,又指向白敬琪捡到的纸片,最后目光如电射向瘫软在地的邢育森,带着一种恨不得咬碎牙齿的急迫。
“他杀了人!嫁祸我表舅!再把沾血的证物和银子混进油纸包着,当‘好东西’诓骗你们收下!存了十年,让‘证据’消失!亲娘啊!你们要为我做主!”
他终于想起那句口头禅,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替我照顾好我……替我表舅洗刷冤屈啊!!!”
真相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刹那间剖开了覆盖十年的迷雾。
厨房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祝无双低低的抽气声。
【惊天反转!年度大案!小六快启动你的唢呐召唤六扇门!】
【剧本都不敢这么写!悬疑连续剧都不敢这么反转!】
【破案了!张屠户,我劝你善良!(弹幕已举报)】
【青柠+铁蛋,刑侦技术碾压本时空二十年!】
【秀才!快!子曾经曰过啥?!】
佟湘玉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子,脸色白得像纸,喃喃道:“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这都啥事啊……额滴亲娘啊……”
在一片混乱、震惊和悲愤的低气压中,庖丁却忽然动了。
他脸上的悲愤渐渐平息,被一种近乎冷冽的专注取代。
他没有看瘫软的邢育森,也没有看激动控诉的燕小六,更没有在意那些高科技分析和过往的冤案。
他的目光,沉静得像深秋的古潭水,只落在案板上那块颜色暗沉、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肉块上。
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和冤屈、十年的阴谋、眼前的混乱都与他无关。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块“材料”。
那柄布满古老污渍、形同怪物的解牛刀,被他稳稳地握在了手中。
“道法自然,”他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带着一股奇异的韵律,在惊愕的气氛中平缓铺开,“依乎天理,因其固然。”
他像是在念诵某种古老的咒诀,又像是在与手中的刀和眼前的肉进行一场静默的对话。
郭芙蓉回过神来,刚想说这肉不能留了,赶紧上前一步:“喂!这脏东西……”
庖丁根本不需要回应。
他的动作开始了。
没有电光火石的速度,没有炫目的技巧,甚至有些缓慢。
但那把巨大的、看似锈钝的古刀落下的每一个动作,都流畅到极致,精准到极致,充满了令人屏息的韵律感。
刀刃沿着肉块表面暗沉的筋膜纹理滑入,不是切割,更像是在抚摸,在聆听,在引导。
刀锋过处,暗沉粘腻的表面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尘埃,竟然开始呈现出内里纹理和色泽深浅的微妙变化。
他手腕极轻微地翻转、倾斜、回旋,每一次角度的变化都恰到好处地顺应着肉块内部的肌理走向。
那沉重的刀在他手中轻盈得如同柳絮,每一次嵌入,每一次划开,都仿佛与肉块本身的每一丝纤维达成了最和谐的共振。
腐臭的味道似乎依旧在弥散,却又诡异地被那流畅到极致的韵律感冲淡了。
令人骇然的是,他使用的,正是郭芙蓉平日里砍瓜切菜、剁肉斩骨的那把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豁口的旧菜刀!
他甚至没用他自己那柄巨物。
吕秀才看得如痴如醉,眼镜都快滑到鼻尖,嘴里念念有词:“神乎其技……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