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着脚凑到青铜螳螂的跗节边,发梢扫过对方的鳞甲,带起些微尘。
她的羊角辫上还系着红绳,随着动作轻轻晃。
ipad屏幕亮得像块小太阳,刚调出《汤誓》的电子文献。
她仰起脸,声音脆生生的:“您身上的甲片有‘商’字铭文!《汤誓》里说商纣王有青铜卫队,您是不是挡过他的战车?”
青铜螳螂的复眼转向她时。
幽绿的光柔和了些,像浸在水里的翡翠。
他胸腔里传来一阵金石相击般的震动。
像是有人在空鼎里敲了敲:“非也。”
每个字都带着回音,在大堂里荡开,撞在梁柱上又弹回来。
“吾挡的不是商纣王的战车。”
“是周武王的仁义之师。”
左边的镰刀前肢突然往下一沉。
“铿”的一声脆响。
刃尖插进青砖半寸深,在地面留下道清晰的刻痕,砖屑簌簌往下掉。
“后世都笑吾不自量力。”
“说吾‘螳臂当车’,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他的触角颤了颤,像是被风掀起的蛛网。
“谁又知吾当年挡在车前,是为了救车辙下的那个稚童?”
郭芙蓉刚从后院抱了捆柴火进来。
听见这话就把柴火往墙角一撂,柴火“哗啦”散了半捆。
顺手抡起旁边的条凳,凳腿在地面拖出“刺啦”的响。
她叉着腰站在青铜螳螂面前,嗓门亮得能掀翻屋顶:“早说啊!要是为了救人,排山——”
“排什么山!”白展堂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他像片叶子似的飘到郭芙蓉身后。
手指在她手腕上轻轻一勾,条凳就“啪”地落回地面,凳腿磕在青砖上,震落些灰。
他盯着青铜螳螂胸前的鳞甲,眉头皱成个疙瘩:“亲娘咧,你没看见这主儿甲厚三寸?”
“就你那排山倒海,怕不是给人家挠痒痒?”
话刚说完。
客栈的木门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轰——!”
两扇松木门板像被巨力撞碎的陶片。
木屑飞溅着砸向大堂,有片木渣擦过佟湘玉的发髻,带落了朵绒花。
一架青铜战车破墙而入。
车轮碾过门槛时,溅起的碎石打在八仙桌上,“叮叮当当”落了满地。
战车的辕杆是整根紫檀木,末端雕着饕餮头,嘴里衔着的铜环还在晃,环上的绿锈蹭在木头上,留下暗痕。
驭车者戴着顶金盔。
盔缨倒竖如红焰,他猛地勒住缰绳。
战马人立而起时,前蹄踢起的尘土迷了邢育森的眼。
他指着青铜螳螂怒吼:“匹夫!当年牧野坡没碾死你,今日定要补上这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