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妞突然在角落的音箱上按了下。
《百鸟朝凤》的调子缓缓淌出来,唢呐声清亮却不刺耳,像有只凤凰正从客栈上空飞过,翅尖扫过瓦檐。
铁蛋单膝跪地。
从怀里掏出朵激光玫瑰——花瓣是淡粉色的光,还能随着呼吸轻轻颤,像刚摘的蔷薇:“叫声老公,我把能量舱分你一半?最近新换的核电池,续航比以前强三倍。”
“呆子!”傻妞的液态金属脸颊泛起虹光。
像落了层晚霞,连金属纹路都染上了暖色:“我核能舱的储量够撑两百年,哪用你分?”
她伸手接过玫瑰,花瓣碰到指尖时,光就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像萤火在游走:“不过这玫瑰的光调得不错,比上次你送的蓝色妖姬好看,那个太扎眼了。”
佟湘玉终于放下了算盘。
手指在柜面上轻轻敲了敲,指节碰在木纹上,发出闷响。
她看着满地的木屑和碎石,又望了望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门槛,幽幽道:“额总算明白咧——有些账,不能只算银钱;有些坎,总得有人先站出来挡。”
“放着我来!”祝无双突然举着扫帚从后院跑出来。
她的围裙上沾了些灰尘,是扫院子时蹭的。
额角还挂着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快到下巴时被她用手背蹭掉了。
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两颗小虎牙:“掌柜的放心,我扫得快!”
“保证在直播结束前把大堂收拾干净,宝宝们见了才肯给五星好评——到时候咱们加的清洁费,肯定比修门的钱还多!”
莫小贝抱着平板凑到阿楚身边。
屏幕上正放着刚才的回放,指尖在屏上点了点:“阿楚姐姐你看!刚才螳螂兄的触角碰了下青柠的ipad,那里有个小光点,像在说谢谢!”
阿楚把直播屏转了个角度。
让镜头能拍到正在扫地的祝无双,还有蹲在地上帮邢捕头捡铜板的吕青柠——青柠正把枚钻进条凳缝的铜钱抠出来,递给邢捕头时,对方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对着镜头眨了眨眼,声音轻快得像风,带着点亮:“家人们看见没?英雄不一定是举着长戟的,也可能是愿意蹲下来扫碎木屑的;勇气也不一定是断指当惊堂木,是知道前路难走,还愿意把扫帚握得更紧些。”
直播屏上的弹幕还在不断跳出来,最后定格在最顶上的三条:
【下次直播能不能请庄子最后?想问问他删情节时有没有点愧疚!寓言哪有真人真事动人?】
【无双别扫了!战车掉的铜钉留我当文创周边!十文钱一个收!我先预定十个!】
【刚看见白敬琪在后院用左轮给吕青橙点烟花!走火时差点烧了头发,青橙笑得直拍他,这互动甜炸!少年气绝了!】
夕阳彻底沉下去时。
祝无双已经把大堂扫得差不多了。
她把最后一堆木屑倒进簸箕,转身时正好撞见白展堂在擦柜台——他擦得格外认真,连算珠缝里的灰尘都没放过,用布捻子一点点抠。
郭芙蓉蹲在旁边帮吕秀才粘眼镜。
刚才打架时镜腿被撞断了,她用浆糊粘了三层,还举起来对着光看:“保证比原来结实,掉地上都摔不碎!”
阿楚关掉直播屏时。
晏辰正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递过来,糖纸的响声在安静的大堂里格外清:“今天的惊堂木,比我任何魔术都精彩。”
糖是橘子味的。
在舌尖化开时,阿楚听见门外传来“咔嗒”声——像是有片青铜甲叶落在地上。
又被晚风卷着,轻轻碰了碰门槛。
像是句没说出口的“再见”。
螳螂挡车被笑了三千年,可谁见过他腋下护着的稚童?庄子写寓言时省了几笔,就把“守护”写成了“自不量力”。
同福客栈像个温柔的解码器:郭芙蓉的拳头、铁蛋的断指、甚至佟湘玉算的清洁费,都在说——真勇气从不是举着长戟硬碰硬,是知道挡不住战车,还愿意用背甲护住孩子;知道断指会疼,还愿做块敲醒偏见的惊堂木。
最后那声“咔嗒”多动人啊——青铜甲叶碰门槛,像在说:被记住的从不是螳臂,是藏在下面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