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几日,他依旧沉默寡言,眼神里带着大病初愈般的虚弱和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坐在后院阳光最好的角落里,呆呆地看着天空流云,或者盯着自己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出神。
腰间那柄蒙尘的铁剑,被他解下,用一块干净的粗布仔细包裹好,放在了房间的角落,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枷锁。
佟湘玉说到做到,每日变着花样给他准备清淡养胃的吃食,小米粥、烂面条、蒸得软糯的南瓜…
李大嘴也拿出了看家本领,虽不敢用油腥,但将素菜做得滋味十足。
白展堂偶尔会端杯热茶过去,也不多话,就陪他坐一会儿。
郭芙蓉虽然嘴上还嘟囔着“占地方”,但路过时总会顺手把他坐的凳子擦得更亮些。
变化是悄然发生的。
那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李大嘴揉着惺忪睡眼走进厨房,准备生火做早饭。
刚推开门,一股浓郁醇厚、前所未闻的酒香便霸道地钻入他的鼻腔!
那香气层次分明,初闻是清冽的果香,细品有馥郁的花香,回味则带着沉稳的谷物甘甜,馥郁却不艳俗,醇厚却不滞重,勾魂摄魄!
“我的亲娘诶!”李大嘴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循着香味望去。
只见厨房角落那个平日里用来发面的大瓦缸前,杜康正背对着他。
缸口敞开着,浓郁的酒香正是从那里弥漫出来。
杜康佝偻着背,正用一个长柄木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缸中琥珀色的液体,凑到鼻尖,闭着眼,深深地嗅着。
清晨微曦的光线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不再是醉态的狂躁或清醒后的痛苦,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平静。
阳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微尘在光柱里跳舞,他捧着木勺,像捧着一汪流动的阳光。
【卧槽!好香!我好像闻到了!】
【酒仙出手了!】
【这是…新酒?】
【隔着屏幕都醉了!】
【大嘴哥的表情就是我现在的表情!】
【这画面…莫名有点感动…】
“杜…杜爷爷?”李大嘴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抖了,“您…您这是?”
杜康闻声回头,看到李大嘴,脸上露出一丝有些局促、又带着点释然的笑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他指了指瓦缸:“睡不着,看你们厨房还有些剩下的糯米、山果、后院桂花树掉的花瓣…还有几味药材…手痒,就…就试试。”
“这客栈,总得…总得有点自己的招牌。”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醉不了人,但…能暖身,能解乏,能…品个滋味。”
李大嘴凑过去,看着瓦缸里那汪澄澈透亮、色泽诱人的琥珀琼浆,再闻闻那直冲天灵盖的香气,口水都快流到脚面了:“杜爷爷!您这…您这手艺!神仙放屁——不同凡响啊!这要是当咱客栈的招牌酒…我的亲娘诶!发财了!绝对发财了!”
他激动得手舞足蹈。
“发财?”佟湘玉不知何时也循着香味过来了,一听这两个字,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几步就冲到了瓦缸前,使劲吸了吸鼻子,陶醉地眯起眼,“额滴个神呀!香!太香咧!杜爷爷!您就是额滴财神爷转世啊!”
她一把抓住杜康的胳膊,那热情劲儿,恨不得当场磕一个。
杜康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就是…就是一点手艺…能帮上忙就好。”
消息像长了翅膀。
很快,后院就挤满了人。
白展堂咂摸着嘴,眼睛放光:“好酒!好酒啊!光闻着就知道,比对面怡红楼那兑水的‘女儿红’强一万倍!”
郭芙蓉难得没唱反调,只是小声嘀咕:“闻着是挺香…就是不知道劲儿大不大…”
吕秀才则摇头晃脑:“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子曾经曰过…呃,这次子没曰过,是杜爷爷神乎其技也!”
吕青柠举着ipad疯狂拍照记录,吕青橙踮着脚尖想往里看,白敬琪则摸着下巴,似乎在琢磨这酒能不能用来擦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