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门框里的光线,被一个突兀出现的身影切断了片刻。
来人一身洗得有些发灰的藏蓝道袍,宽袍大袖。
头顶稀疏的白发挽了个松松垮垮的道髻,插着根不起眼的木簪子。
他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岁月的风霜。
偏偏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点刚睡醒的懵懂和走错地方的茫然。
他抬脚迈过门槛,布鞋底沾着几片枯叶和一点新鲜的泥巴印子。
目光扫过熟悉又陌生的客栈大堂——跑堂的、算账的、擦桌子的、嗑瓜子的。
最后定格在举着个古怪小方块(手机)正眉飞色舞的阿楚身上。
“呃……”老道士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点干涩的沙哑,像枯叶摩擦。
“敢问诸位善知识,此处……可是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地界?”
他疑惑地挠了挠光溜溜的后脑勺,几根倔强的银发翘了起来。
“贫道方才还在洞中打盹儿,怎地一步踏出,周遭景致全然大变?”
“莫不是那猴头又顽皮,篡改了贫道的传送阵法?”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掠过佟湘玉桌上那个镶着铜角的沉木算盘。
又扫过李大嘴油腻腻的围裙和白展堂搭在肩头的抹布。
眼神里的困惑几乎要溢出来。
“这桌椅板凳,烟火灶台……倒像是红尘俗世里的酒肆饭庄?”
“噗——”郭芙蓉刚灌进嘴里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吕秀才手忙脚乱地给她拍背,眼镜滑到了鼻尖。
佟湘玉惊得忘了拨弄算盘珠子,涂着蔻丹的手指僵在半空,檀木珠子被她捏得紧紧的。
“额滴神呀!”佟湘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陕西腔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这、这位老神仙……您怕不是真个走错片场咧?”
“咱这儿是同福客栈,七侠镇!”
“西牛啥洲?没听说过呀!”
阿楚反应最快,小脸瞬间被兴奋点亮,像颗熟透的苹果。
她飞快地把手机镜头对准了门口那自带仙气(和迷茫)的老道士。
声音因为激动拔高了好几度:“家人们!宝宝们!看!快看!活的!新鲜热乎的!传说中的——菩提老祖啊!!!”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原本悬浮在客栈大堂半空、只有阿楚晏辰他们以及同福客栈众人能看见的全息投影弹幕屏,瞬间被汹涌的文字洪流彻底淹没。
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像瀑布一样疯狂滚动,层层叠叠,几乎看不清背景:
【卧槽!我瞎了?菩提祖师?!】
【老祖宗看镜头!笑一个!】
【前排合影!妈妈我见到神仙了!】
【老祖这身打扮……好接地气!脚上还有泥!】
【刚从蟠桃园溜达过来吗老祖?】
【同福客栈这是什么神仙(字面意思)风水宝地!】
【主播快问问老祖还收徒吗?在线等挺急的!】
【老祖缺端茶倒水的童子不?会刷火箭那种!】
弹幕的海洋几乎要把整个大堂淹没,每一个字都透着难以置信的狂热。
“能量读数异常!极度异常!”铁蛋那平板的电子合成音罕见地拔高了几个分贝,带着刺耳的警报音效,瞬间盖过了弹幕的喧嚣。
他眼中蓝光疯狂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灯泡,飞快地扫描着老道士周身那层看不见的氤氲气场。